給她自己的。我也想過,也許林阿姨會偷看林小梅的筆記本,就像我偷看我爸的日記一樣。林小梅拿到我的詩後,天天下午來師範學校找我玩。正如大家所說的那樣,我和林小梅耍朋友了。
我們經常去師範學校操場邊上的小樹林。樹林裡主要是細葉桉,這種樹散發著香味,春天會脫皮。抓住它龜裂翹起的老皮,輕輕一拉,往往就會撕下來巴掌大的一塊。一九八七年三月初,我和林小梅,連續十幾個下午都去小樹林,把所有的細葉桉的老皮都撕光了。我們還經常去渡口大學的花園。渡口大學是個新建的大學,花園多而且漂亮。尤為繁茂的是玫瑰園,據說每天早上園丁從玫瑰園清掃出來的避孕套就有一撮箕。這個園丁也很牛,他每天都要將一撮箕避孕套放在校長辦公室門口,無論怎麼說他都要這樣幹。因為知道玫瑰園裡有這些髒東西,我們每次去都特別留意以便避開。在玫瑰園裡林小梅拿出我送她的筆記本,要我朗誦上面的詩。一共有一百五十二首,每次來約會朗誦三首。如果照這樣計算,我們差一點就能有五十一次約會了。
在朗誦每一首詩之前,她都要問我這首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寫的。當我費力地回答了這些問題後,她就說,啊,我當時在那個什麼什麼,結果被你看見了,顯出害羞的樣子。隨後,她會說,好了好了,你朗誦吧。我朗誦的時候她會拼命睜大眼睛,從側面注視著我。現在,我經常覺得臉頰一旁的空氣中有一雙眼睛,就是那樣造成的。
我們通常要在渡口大學的玫瑰園裡待很晚,天黑後,有時候我靈機一動,發出自己最拿手的低音重重顫動胸腔和腹腔。這時候小梅會驚訝地一會兒瞅瞅我,一會兒瞅瞅四周黑暗的地方。有時候,渡口大學的教室視窗,一些人會探出頭來對我們大聲發笑,於是我們就躲在更為陰暗的花叢裡。在陰暗的玫瑰花叢裡,我們非常緊張,並且激動。但是我們覺得自己還沒有長大,所以便僵持一般的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我剋制自己有我十分隱秘的原因,那就是這些小梅以為寫給她的詩其實大部分是寫給她媽媽的,少部分才是獻給將來會長成林阿姨的模樣的林小梅的。不敢與她深入涉及情愛,我便花了大量的時間談論理想。我覺得自己的當務之急是如何令自己儘快強大起來。所以,我已經不想當老師。我對小梅說我的新理想是當實業家,為此我看了很多經濟學著作。
小梅雖然沒有把我寫的詩給林阿姨看,但她給林阿姨講過我在師範學校的表現:寫詩,搞宣傳,等等。林阿姨聽後,相當驚訝地說:“怎麼跟他爸在學校的時候一樣?”我聽到這話,立刻猜測到我現在所做的,無外乎重複了我爸當年對林阿姨的行徑。我萬分羞愧,於是對團委書記陳娟宣佈學校廣播的事我不幹了。考慮到夏小這人,有深度,有激情,詩也比我寫得好,我推薦夏小接替我做播音員。因此陳娟約夏小作了一次長談,他倆談得非常投緣。據說,這次深談到達了辯證法的高度和精神分析學的深度,歷時四小時,隨後夏小便代替我擔任了師範學校的播音員。
夏小當了廣播員,便有機會經常和陳娟單獨相處在狹小的廣播室裡。廣播室大約五六平方米,堆滿了器材,一旦入座,夏小就面對麥克風和放大器,陳娟則面對一大堆檔案檔案袋。兩人背向而坐,坐的都是三輪轉椅。當夏小的轉椅移動時,會碰著陳娟的轉椅,兩人會隨著晃動相視一笑。有時需要男女聲搭配著朗誦,陳娟就把椅子拖過來,很困難地和夏小並肩而坐。轉椅的輪子因此經常糾結在一起,他們時常為此事快活地笑起來,接著一齊動手把椅子分開。他們討論詩歌、哲學,評價同學來稿,擇優朗誦,不約而同的意見一致經常令他們感到親密感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