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
“知道那裡為什麼叫‘墳墓’嗎?”
李孜搖頭說不知道,但監獄叫這樣的名字一點也不奇怪。
“最早是按照古埃及陵墓設計的,上世紀七十年代翻修成現在樣子。”Ward解釋。
她又點點頭,沒開口。
Ward看看她,笑道:“你是不喜歡說話,我從前沒說錯,我看人一向很準。”
“是啊,”李孜回答,語氣一如既往的冷峻,“所以,在你面前我也不必裝了。”
三年前,Ward對她說過同樣的話。那時他是面試官,李孜是應徵工作的人,剛剛畢業,背了一肚子書,考了許多試,卻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
兩人頭一回遭遇是在一次小組面試上,李孜記得那時有兩個面試官,其中之一就是Ward。她很早就聽說過Richard Ward這個名字,知道此人是個打刑事重罪官司出名的狠角色,但Ward留給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好,而且那種壞印象一直延續到現在。在她看來,這個胖子的形象和做派只和一個形容詞牢牢對等,那個詞就是“厚黑”。雖然Ward是白人,只是厚,並不黑。
當天參加面試的總共有十個人,都是新近畢業的學生,每人都被要求講一段真實經歷,來說明自己身上最可貴的品質。其中有一個口才很好的男孩子,和Ward一唱一和聊得極其投緣。男孩子說了一件小時候在祖父家裡和堂兄弟相處的事情,把自己極具技巧的影響力和說服他人的本事吹得神乎其神。所有人都知道那故事多少有些誇張的成分,卻都聽的十分開心,Ward更是吼吼吼笑個不停。
輪到李孜,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強做鎮定,平鋪直述:就在不久之前,她搬來紐約,住進男朋友的公寓。第二天一清早,有人敲門。她去開門,門外是住在他們樓下的一個老婦人,手裡拿著一根樹枝挑著一隻用過的避孕套,氣勢洶洶的說:“這很髒,知道嗎?!很髒!!”那是一棟七層樓的房子,住了不下二十戶人家,有業主,也有像他們一樣的租客。李孜費了許多口舌解釋,這不是他們扔的,但老太太始終不願意相信。
“後來你怎麼說服她的?”Ward問。
“沒有,我沒能說服她,她至今都對我們抱有成見。”李孜回答。
這就是個毫無疑義、沒頭沒尾的故事?在座的其他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有的甚至輕聲笑起來。
“那麼,”Ward也笑著問,“你的這個故事想說明什麼呢?”
“誠實。”李孜回答。
Ward不懂,做出一幅饒有興味的表情等她解釋。
“我可以講自己如何如何說服了她,來說明我巧舌如簧,也可以說我起訴她誹謗,以此證明我有法律精神,”李孜看著他,說的不急不慢,“但我很誠實,我不會為了說明什麼而編造一個結局。”
小組面試結束,李孜認為自己肯定完了,但卻在三天之後接到事務所人力資源部打來的電話,通知她去參加第二輪面試。面試官又是Ward,但這一次她準備得更好,努力裝出一幅容易相處、幹勁十足的樣子,不停的微笑、說話。
Ward看著她的簡歷,問她:“你其實是個挺內向的人,也不喜歡說話,為什麼會選擇上法學院呢?”
李孜愣了一下,照例把那些現成的說辭搬出來,什麼公正之心,還有法律精神。
Ward打斷她,直截了當的說:“你把你最可貴的品質丟哪兒去了?”
李孜一時語塞,她至今記得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像行騙被識破,又像是被人戲弄。她帶著些羞惱,乾脆放棄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照實回答:“因為這是個好職業,收入也不壞,所有人都希望我這樣選擇。要是我不暈血,也可能去做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