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人最少的洞口坐定。
賈環壘好灶,將之前一路撿的乾柴從雪橇上卸下,麻溜的生了一堆火,取出三個蕎麥餅分發下去,低語道,“在這裡可不能煮東西,否則會被他們生吞活剝了。”
三王爺點頭,接過餅默默吃著,臉上輕鬆愜意的表情已被凝重所取代。
蕭澤去外面挖了一碗雪,拿回來煮開,吃幾口乾糧喝幾口熱水,一張臉皺得跟苦瓜一樣,似乎十分難以下嚥。到得此時,方有了一點他們三人是在逃命的感覺。
洞內有人正在低聲談論雲州州府的事。聽說知府使人在城門外不遠處臨時搭建了許多避難棚屋,城中的大戶人家紛紛趕去開棚施粥,若到得那裡定然能夠活命。
因國庫空虛,再籌措不出銀兩,皇帝對民間此種善舉大加讚賞。前些日子一個糧商就因開私庫放存糧,救濟災民有功,被皇帝賜了官身,家中子嗣從此後便可行科舉仕途,身份地位立時不可同日而語。訊息一出,全境富商聞風而動,災民們亦齊齊向州府裡湧去。
這些人便都是得了訊息要往雲州去的,在一些有經驗的獵戶的帶領下跋涉了幾百里路,眼看還有七八日便能抵達目的地。
低語聲逐漸被吞嚥唾沫的聲音所取代。大雪封山找不到可食用的植物,只能靠打獵維生,然而沒有食物便沒有力氣,又何以狩獵?惡性迴圈之下,這些災民已餓到極點,哪怕只一絲蕎麥餅的香味,也足夠引得他們發狂。
“幾位大哥行行好,給點餅吃吧。”一個蓬頭垢面,頭髮散亂的婦人牽著一名四五歲的孩子蹣跚近前,用渴盼的眼神死死盯著三人手裡的蕎麥餅。
三王爺一口一口慢慢吃著,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亦什麼都沒看見。他深知此刻不是善心大發的時候,人太多他們救不過來,沒準兒還會賠上自己。
蕭澤眉稍微動,卻也沒開腔,只把頭埋得更低了。
賈環見兩人十分上道,眸中的紅血絲悄然隱去。空氣中飄蕩的騷臭味、這些人骨瘦如柴的身體、麻木不仁的眼神、備受摧殘的靈魂,都叫他想起了末世,隨之而來的是胸口激烈震盪的狂躁殺意。
他有種錯覺,彷彿又回到了原來那個暗無邊際的世界,隨處可見的只有絕望,絕望,還是絕望。
婦人杵在一旁不走,小孩瞅著他們的餅直咽口水。片刻後,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乞討,竟將三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騷臭味濃烈的叫人窒息,情況非常不妙。賈環暗自繃緊脊背。
黑壓壓的人群中不斷傳來‘行行好吧’的哀求聲,見三人始終無動於衷,忽而一道黑影閃出,直接朝身量最單薄瘦弱的少年撲去,欲奪下他手裡的餅。
眾人見狀仿似得了什麼訊號,一張張哭求的臉轉瞬變得猙獰可怖,分別朝另外兩名受了傷的男子撲去,七手八腳搶奪他們的食物,扒下他們的衣服,拽走墊在地上的獸皮。
在黑影撲至的剎那,賈環輕描淡寫的側身,邊將最後一點餅塞進嘴裡,邊掐住黑影后頸,將他腦袋大力往地上一摜。
只聞砰地一聲悶響,隨後便是顱骨炸裂,血沫飛濺。
賈環扔掉手裡半死不活的人,左手一把拽住已被人拖走寸許的牛皮包裹,右手抽…出腰間柴刀橫劈過去。
噗茲茲~怪異的聲響在洞中迴盪,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傾盆血雨。只見搶奪包裹的人還直挺挺站著,頭顱卻不翼而飛,斷裂的脖頸處鮮血狂噴,連五六米高的洞頂都濺了不少。
一顆圓溜溜,黏糊糊的東西咕嚕咕嚕滾出老遠,在一人腳背處停住。那人低頭瞪著那物,好半晌才發出淒厲的尖叫,“啊啊啊!殺人啦!殺人啦!”
剛才還狂暴兇殘的人群僵立當場,只覺一股寒意迅速由腳底爬入頭皮,凍得他們瑟瑟發抖,如墜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