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晚上,一家的重擔壓在肩上,王二忍不住咬牙落淚,他不知道這盡頭在哪裡。
這十多天裡,隊尾逐漸聚齊一夥青壯漢子,他們抓住女人和孩子,搜刮乾淨包袱裡的所有糧食,還用家人的性命威脅男人們去給他們找食物。
只不過王二等人距離隊尾有段距離,他也就沒在意。
自己家都要餓死了,還管其他人做什麼?
當天晚上,錢家兒媳卻跟隊尾的一個漢子進了小樹林。
如果是往常,她的脊樑骨能被村裡人的嘴皮子生生戳斷。
但現在,看著她公公婆婆丈夫孩子一起吃餅子和野菜的時候,人們眼中更多是羨慕。
錢家兒媳開了這個頭後,村裡很快就有一些女人做了同樣的選擇,女人多了,隊尾那群男人開始挑挑揀揀,給的糧食也越來越少。
吃的依舊不夠。
在逃荒的第二十三天晚上,王二餓的睡不著覺,聞著空氣裡的香味,一度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但連媳婦也聞到這味道,扯著王二的衣袖問什麼情況。
大家有沒有糧食彼此一清二楚。
想到某個猜測,王二瞳孔一縮,瞬間乾嘔。
他閉上眼,拉著媳婦讓她不要管。
這種事就像錢家兒媳賣身求糧一樣,開了頭就很難制止,倒在地上嚥了氣的,或者是被家人潦草埋葬的屍體,一步步拉低眾人的底線,將人變成野獸。
王二覺得自己像是生活在地獄裡,他看不到自己已經餓的脫了相,眼神空洞,四肢乾癟,腹部腫脹,腦袋如同骷髏,唯獨還堅守著那一絲可憐的底線。
但這底線也逐漸搖搖欲墜,王二想到自己父親早亡,一直是爺爺在照顧自己,小時候在他眼饞別人家小孩的玩具時,是爺爺熬夜親手做了竹蜻蜓給自己。
兒子沒了可以再生,但爺爺沒了就永遠沒了。
邪惡的念頭一旦產生,王二就制止不住,每次看到兒子時內心的愧疚將他淹沒。
長安城什麼時候才能走到他不知道,隊伍走在官道上十幾天沒見到人煙,王二對距離已經模糊。
他只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做決定,一家人馬上就要死了,每個人肚子裡都揣滿了觀音土,因為無法消化,鼓起的腹部在乾癟的四肢對比中愈加明顯。
正午已過,日頭漸斜,王二掃過兒子的視線帶了一抹狠厲。
他終於下了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