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在朝中支持者寥寥,那些親附他的人,都是些無知無學的小人,不過想借此倖進。下無有力大臣的支援,上也無皇上的信任——皇上此時的信任,還是全在石越身上。因此呂參政對我家相公,至少要保持一個尊重之態,否則只怕內外交攻,立時便要被逐出朝廷。蔡中丞身在御史臺,身份超然,本來可以讓他更多的博得眾人的好感,他既交好馮參政,又向石越示好,與舊黨、石黨若即若離,這是他的優勢,但也是他的弱點——如果他無所顧忌的打擊支援變法的大臣,甚至涉及到我家相公,沈大人試想一下,支援變法的大臣將如何看待他?如果果真如此,他就只有徹底轉向,依附石越——但是他之前彈劾石越的舊恨,不止一樁,他又如何信得過石越?雷州、崖州,說不定便是他的終老之地。”
沈起聽了這番話,細細思忖,似乎覺得頗有道理,但又隱隱覺得其中似乎還少了點什麼,但一時間竟想不出來。遲疑半晌,問道:“既如此說,那麼為何蔡中丞說難辦?”
王芄冷笑道:“沈大人還不明白嗎?蔡中丞當然難辦,因為呂參政正拿著您做棋子,逼著蔡大人落子呢。蔡大人若放過您,皇上那邊如何交差?石越那裡如何交待?若是嚴懲您,我家公子那面,他又當如何處置?他想幹乾淨淨,卻偏生不能,豈不為難?這件事情中間,最痛快的,就是呂參政呂大人了!”
沈起心一沉,“這麼說來?我的事情豈不是?”
“沈大人自己也說了,春秋經義中,一定也有幫您開脫的那一條。所以您不用著急,蔡中丞定是恃一個拖字,拖得皇上火氣漸小,拖到他可以從寬處置。這樣他才能把事情做得圓滿。如今朝中局勢瞬息萬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只要待我家公子病體稍愈,大人既便是這次稍受委屈了,我家公子也能幫您把這委屈加倍的補還過來。”
沈起望著口若懸河的王芄,心中忽然泛起一陣莫名其妙的心煩意亂,還有一絲後悔。他又想起了丟失的那封信,心中竟有一種快意吧:丟就丟吧,丟得好!我沈起未必便是你們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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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上午,石越陪著皇帝接見了數十個官員之後,趙頊卻忽然嘆了口氣。
石越連忙問道:“陛下?”
“在工部之下,單設一個黃河水利司,專門負責黃河的堤防與疏浚、漕運等事,本來也是好事,但是本朝自仁宗皇帝以來,因為黃河改道,對於治理黃河究竟是立堤還是分流洩洪、或者引其迴歸故道,一直爭論不休。這個黃河水利司郎中的人選,也實在難以確定。”趙頊雙眉緊鎖,憂形於色。
石越對於河事一竅不通,沉吟半響,方說道:“陛下,臣實在不懂河事。只是也讀歐陽修、司馬光等人的奏疏,只覺得各有各的道理。熙寧元年,陛下曾經派司馬光、張茂則視察河事,但是朝議終於沒有采納他們的建議。如今黃河隔年決堤,朝廷的決定是想讓黃河迴歸二股故道,究竟成與不成,總是難說。歐陽修曾說,開河如放火,不開如失火。那說的自然是當年治理黃河,皆不如法。白白勞累百姓,不僅無功,反增其害。臣以為這一層,自是不能不防。但是如果真有辦法能解決水患,臣以為也不應當害怕勞動百姓,畢竟一時受累,後世得福,朝遷沒有不做之理。”
趙頊點點頭,說道:“只是事情不成功之前,誰也不知道是不是可行,卻也好生讓人為難。”
“以臣在杭州的經驗,倒有一個辦法。臣以為,這河害自大禹以來,便沒有消停過。因此治理黃河,其一不能急功近利,不要想在幾年之內,徹底消除水患;其二不可勞民過甚,否則隋煬帝之事,難免復見於今日;其三,要積思廣益,慎重行事,凡事先求其少害,不求其無害。但少讓一些百姓遭災,便是成功。因此,臣想,陛下可以下詔,天下吏民,凡知水利者,可以入登聞鼓院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