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辛轉身去給蘇昀找換洗的衣物。
徵戰在外,男子的換洗衣物十分簡單,蘇昀總共就那麼幾身,裝在箱籠裡。敖辛去開啟箱籠時,裡面有一股皂角清洗過的清爽氣味。
敖辛又是一陣眼眶酸紅,裡面的那幾身衣裳,都是往日的時候她給他做的。他把衣物疊得整整齊齊,撫平得一絲褶皺都沒有。
男子在日常生活上豈會如此細緻,更何況還是在戰場生活上。除非他對這些衣物極為珍視……
敖辛吸了吸鼻子,一件一件地輕輕撥過,將裡衣先找出來。
可她找了幾身,展開來看,均是被磨破得厲害,有他受傷過後的刀槍劍痕,後面又用粗糙的麻線縫上,針腳也十分粗糙。就連縫補的麻線都磨損得發毛。
敖辛把他的衣物都拿出來,竟找不到一身完好的。
身後樓千吟忽而出聲道:「堂堂北軍首領,也不至於落魄到穿這些滿是補丁的衣裳。不知是誰給他做的,他捨不得扔,一直反反覆覆地穿。」
敖辛輕顫著肩膀蹲在箱籠旁,將那些破損的衣物緊緊抱在懷裡,埋頭在衣物間悶聲哭泣。
是她做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她做的。
樓千吟側頭看她一眼,神色莫名,忽又道:「在北方戰亂的時候,我曾問他,等戰事平定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他回答說第一要做的便是回徽州娶妻。他說他不能死在戰場上,要死也要回來死在你身邊。」
敖辛咬碎了牙,將湧起來的滿腹辛酸狠狠往下嚥,可是心好疼,疼得她直抽氣,疼得她站不起身。
她淚如泉湧,模模糊糊地聽樓千吟還道:「不然你說他這麼不眠不休地趕到南陽來,即便血染喜堂也要堅持與你拜堂是為什麼。」
這些話樓千吟在徽州時沒與她說過,那時蘇昀還沒有回來,說了也是徒增傷感。
分別這麼久的兩人,在重聚之日本應該是欣喜若狂。但樓千吟也沒有想到,原來卻是近鄉情怯、各懷心事。
這些話本來應該是蘇昀自己跟她說的,可樓千吟知道,他不是這麼矯情的人,在她面前定不會多說半個字。
可若是不說給她聽,她又怎麼能知道他的心情?
這女子明明也是為了他連命都不想要的人。兩人湊在一起,還真真是天生絕配。
並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這幾年裡在苦苦支撐,她最思念的人即使遠在天涯,也同樣那麼思念著她。
敖辛背著身平靜了好久,直到樓千吟說蘇昀應該從藥湯裡出來了,她才拭掉了臉上的淚痕,又在那些裡衣裡挑了一身相對較好的,起身挪著麻痺的雙腿走過去。
那雙低垂著的眼紅紅腫腫,望著藥湯裡的蘇昀,眼神裡滿是痛楚。
她給他擦身拭發,穿好衣衫,同樓千吟一起把他扶到榻上去躺著。
他早應該好好休息,如今雙目緊閉著,終於可以沉沉穩穩地睡上一覺。敖辛寸步不離地守在他床邊,時不時探一探他手心裡的溫度。
後來樓千吟又端了熬好的藥進來,要給蘇昀灌下。
可他這個時候睡得極沉,牙口緊閉,敖辛餵了幾匙,都不見他有吞嚥的痕跡。
外面的將官們擔心他的身體,這時候都紛紛到主帳來探望。一群漢子站在營裡,見蘇昀不喝藥,著急不已,便出主意道:「要不一人去掰開王爺的的嘴,再讓王妃餵?」
「那不行,王爺現在是潛意識地抗拒,要是咱們力道掌握不好,把他下巴掰脫臼了怎麼辦?」
「欸,我聽說病人睡死了不肯喝藥,可以拿麥稈往他鼻孔裡吹藥汁,順著就流進喉嚨裡了。」
第296章 你幹什麼?
大家一聽,覺得可行,便朝敖辛建議道:「王妃,要不屬下去給王妃拿麥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