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都逃避苦難,而你不會。”
德雷克輕輕笑了聲,在和人交談中,腦子漸漸活泛,身體的難受感也在慢慢離去,他看著窗外的天色,彷彿隨時能把船隻吞噬的風暴,同樣毫不畏懼,喃喃道:“你有沒有一刻覺得這個世界很不真實?”
彭三喜以為德雷克說的是這海上風暴的景色過於震撼恐怖,不像是這世界上該有的氣象表現,於是他淡笑說:“我開船二十多年了,這種程度的海上風暴沒經歷過二十幾次,十幾次也有了,我還見過更可怕的,那畫面簡直就像有什麼可怕的妖魔要毀滅世界一樣,好幾次死裡逃生,倒也生死看淡了,沒覺得有什麼不真實或者可怕的了。”
德雷克知道自己和對方並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只是笑了笑。
彭三喜像是開啟了話匣子,也許是因為德雷克是他在船上唯一能平心靜氣聊天的物件,“不過,有一次出航的經歷倒是讓我到現在都很……”
彭三喜的五官彷彿要皺在一起,眼中閃過驚恐的異色,面容在抽搐,糾結的表情似乎是回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又似乎是在斟酌該如何形容那段過往的用詞,最終口中吐出了兩字。
“費解。”
德雷克搬了一張椅子在門口坐下,兩臂壓在椅背上,豎起耳朵傾聽對方講述故事。
“該如何形容那天呢?”彭三喜看著船頭乘風破浪,精神陷入了回憶之中,身體彷彿與記憶中那天的自己又一次呼應在一起,感覺海上的狂風慢慢變得妖異險惡起來。
彭三喜生長的家庭不算富裕,但也算得上是小康,他的祖輩世世代代都靠大海吃飯,於是航海術、捕撈打魚算是他們家族傳承的“手藝”。
隨著時代發展,簡單的航海捕撈已經慢慢跟不上時代的潮流,越來越多新鮮的行業進入大眾視野,繼承祖業也變得不再重要,更何況那份“祖業”其實並不新鮮,他們家不做,總有人會做,他的父母也並不要求他一定要繼承這門行當,讓他有機會偶爾跟著出海,也不過是為了滿足孩子少年的好奇心性,以及能學習一點的話,也算是給自己留點後路。
事實上,彭三喜一開始也並不打算當一名水手,他兒時的夢想實際上是當名畫家。
德雷克聽到這裡,並未露出什麼嘲笑質疑的神色,哪怕眼前的彭三喜長得再如何五大三粗,滿臉橫肉,與人們刻板印象中身材瘦弱的畫家截然相反,他是相信彭三喜所說的。
反倒是彭三喜自己先悶了個臉紅,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畫家和漁民,聽起來真是相差遙遠的距離,而彭三喜卻說,自己從小其實就相當喜歡畫畫,並且在繪畫方面的天賦相當出眾,他從未參加過什麼培訓,又或者得到了哪位名師的指點,他卻總能畫出讓學校的藝術老師歎為觀止的繪畫作品。
彭三喜家的老宅裡,說不定到現在都還保留著他兒時繪畫參賽的獎盃獎狀。
說起這些,彭三喜並沒有顯露出多麼自豪的神色,臉上更多的是一種很難讓人共鳴的複雜情緒,似乎那段兒時的經歷中除了天賦才能大放異彩的歡樂以外,還隱藏著也許只有他本人猜能理解的痛苦和恐懼。
彭三喜說自己從小就經常做同一個夢,夢見五彩斑斕的世界,絢麗多彩的顏色聽上去似乎美麗奇特,但他卻只從那些顏色中感受到深深的恐懼。
他感覺那些顏色都是有生命的,只是常人無法理解,它們會發出不明意義的聲音,有些像是海上風浪撞擊敲打船身的聲音。
明明沒有發出人類的語言,可彭三喜卻聽出那些五顏六色正在向他發出呼喚,讓他到它們那邊去。
那邊是那些存在居住的地方,那裡到處都是不可思議、令人歎為觀止的絕景,是人類再花上千年萬年都無法企及的高度文明,那些存在已經拋棄了肉身,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