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乖巧”,是因為她的理解與寬容,還有她對親情的珍惜。
但,這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在帶著成見之後,她的任何一舉一動,都只會被視為有心計,處世圓滑。所有,沒有幾個人會真正相信她的悲傷,她的痛苦。
接連失去兩個至親的人的痛苦。
“十一娘。”蜀國公主輕聲推了推清河,宋朝的公主,有刁蠻任性得讓人瞠目結舌的,也有溫柔賢淑得讓人不可思議的,但卻沒有一個公主讓人感覺到可惡——蜀國公主就是屬於那種溫柔賢淑得簡直不象一個公主的女子。“你去休息一會吧。你已經幾天幾夜沒有閤眼了,先回靜淵莊看一眼孩子。”
清河搖了搖頭。她幾天前就進宮侍疾,的確很掛念自己的孩子,但是她本來就沒什麼母乳,孩子是由乳母餵養,柔嘉也懂事許多,至少可以放心得下。她沒有機會陪狄詠走完最後一段,至少希望陪著太皇太后走完最後的人生。
蜀國無奈地望了她一眼,在心裡嘆了口氣。她不知道是該羨慕清河,還是該同情清河。
殿外。滿眼血絲的趙頊紅著眼睛向侍立在階下的文彥博、呂惠卿幾個輔臣下達詔令:“明天罷朝一日,朕拜謁景靈宮,卿等分別向天地、宗廟、社稷禱告。”
“遵旨。”
“陛下放心,太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
趙頊點了點頭,卻沒有聽完這句話,轉頭對李向安說道:“召翰林學士張璪覲見。朕另有旨意,今日學士院鎖院。”
“遵旨。”李向安接旨去了。
文彥博與呂惠卿等人都將頭低了下去,這些人心裡都知道,學士院鎖院,皇帝多半是準備大赦天下了。只是皇帝顯然也是在心神不定,本來這樣的舉措,自是不宜當著眾多輔臣的面說出來的。萬一事先洩了密,豈是小事?
文彥博在心裡暗暗記著在場之人的官職與姓名,預備著萬一。這位三朝元老、樞密使,時時刻刻都不忘以國事為重,他沒有時間為曹太后的即將離世而悲痛,雖然文彥博很惋惜大宋即將失去一位賢明的太皇太后,但是事實無法挽回之時,他也會坦然接受。文彥博心裡真正擔心的,是太皇太后在此時逝世,而種種跡象表明西夏似乎又將有千載難逢的機會,為這一刻準備很久的宋朝,會不會因為國喪而喪失這次機會?墨絰用兵,畢竟是犯忌之事。
但這一切,文彥博當然只敢壓在心底。
果然沒有出乎眾人的猜測。十五日禱福之後,緊接著,皇帝就頒佈了德音,宣佈大赦天下,天下囚犯,死罪減一等,流罪以下全部釋放,希望這些功德能夠為太皇太后換回一些陽壽。
但是生死的規律,雖帝王之尊,又無法改變。
太皇太后在病榻上昏迷了六天,中間只有短暫的甦醒,到了乙卯日,即十月二十日,太皇太后卻突然清醒過來。
所有人都知道,這已是最後的迴光返照。
曹太后帶著幾分疲憊環視榻前諸人,“哀家想和官家說幾句話,其餘的人先退下吧。”
眾人應聲退下,很快,寢宮內只剩下曹太后與皇帝。
“哀家很快要去見仁宗了,大宋有官家這樣的皇帝,哀家很放得下心。”曹太后的語氣很達觀,“曹家是功勳之家,家產豐厚,哀家死後,陛下不必賞賜。喪事能簡則簡,不必鋪張。百姓戴孝一日,一日即可,不要過於擾動百姓。孝道不在這裡,哀家願官家學漢文帝。國家要花錢的地方正多……”
“娘娘……”趙頊不由得哽咽起來,想說什麼,卻卡在喉嚨上,說不出來。
“死生有命,何必悲傷。”曹太后甚至微微笑了笑,她說話還是很吃力,甚至有點斷續,但是眼神卻很清沏,“只要官家時時體驗百姓疾苦,善納忠言,做個好皇帝,哀家死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