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民河;向東面,則可以將朱雀門以南御街上的繁華錦繡,盡收眼底。
這裡從熙寧十七年的冬天開始,也成為石越最喜歡呆的地方之一。
此時,在軒中孤坐的石越,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幾天前福寧殿皇帝召見的情形來。
那日的福寧殿中,雖然有皇宮的供暖系統烘得殿中暖洋洋的,但無論是王安石、司馬光、石越、韓維這四大重臣,還是王珪、範純仁、蘇轍、郭逵這些參知政事、樞密副使們,卻都感受到了汴京冬天的寒意。尤其是禮部尚書李清臣,更是臉色慘白,神情沮喪,殊無半點高升的喜悅。石越知道李清臣並沒有為自己辯護,而是主動上表請罪,但是石越卻無法同情他,因為他釀下的苦酒,卻需要整個大宋朝來吞嚥。
不過,此事卻是連石越自己也脫不了干係。
真是盡九州之鐵,不能為此一錯字!
石越感覺到皇帝殷盼的目光,掃過自己,掃過司馬光、王安石、韓維……但石越也好,司馬光諸人也罷,都只能羞愧的避開皇帝的目光。人人都低著頭,福寧殿內,安靜得可以聽見針落地的聲音。石越感覺到皇帝的目光慢慢轉為失望,他偷偷觀察皇帝,便見他抿緊嘴,沉臉坐著,雙眼無神地望向殿門之外。
但石越卻不能如以往一樣,給趙頊一個許諾,甚至是一個希望。
今日石越面對的東西,對他來說,也是全新的。他冒冒然推出“存款準備金法”,以為那是對症之方,卻不料,這個世界上,任何方法都是相對的。他已經忘了,這些年他身居高位,遠在汴京,養尊處優,東南諸路對於自己,不過只是奏報公文上的小楷,幕僚清客口中的故事,結果一招不慎,竟然落得滿盤皆輸。
東南諸路到了今日這個地步,又豈能盡怪李清臣?
石越本來已經有了一套腹案來應付交鈔危機,但事到如今,他卻也不能不感到畏縮。儘管在外人面前竭力掩飾,但石越心裡卻知道,連他自己,對堅持不廢除交鈔的立場,都已經產生了懷疑。
但是,他的動搖,卻絕敢不表露出分毫來。否則,他的動搖立即便會造成一次誰也無法阻止的大崩潰。然而,他也不敢給皇帝空口許諾——石越是明白趙頊的性格的,許給趙頊的東西,是絕不能打折扣的!
石越能夠看到皇帝的嘴唇在微微地哆嗦,但他依然只能是低著頭。
當時絕對沒有人想到,皇帝會突然間暴得風疾。就在福寧殿召見之後,石越與司馬光等人剛剛回到政事堂,準備商議對策,便見李舜舉匆匆而來,召王、馬、石、韓進宮,四人再次到了福寧殿,才知道眾人告退之後,趙頊聽石得一稟報機密事務,勃然大怒,突然間就偏癱,連話都不說出來了。當時在場的內侍,除了石得一外,還有李向安與李舜舉,三人立時分別派人稟告高太后與向皇后,又由李舜舉親自至兩府,召四人進宮。
後來高太后會同兩府四公,親自詢問石得一與李向安、李舜舉,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原來石得一向皇帝秘稟之事,竟然事關東宮。皇城司聽到坊間謠傳,道有人見著六哥、七哥出沒市井坊間,甚至微服至汴京小學校,和小學校的學生們“鬥毆”;又有傳聞說東宮不愛讀書,常常逃課、裝病。須知此時皇帝的身體並未大好,按照傳統之道德觀念,太子即使不能仿古代孝子之行為,也應當深居宮中,每日請安問病,奉湯侍藥,不離左右。何況此時國家又逢多事,君父憂心國事而夜不能寐,為人子為人臣,卻流連市井,與小學校之學生鬥毆打架,無德之行,豈非以此為甚?因此坊間對此,雖然自有人搖頭不信,但信以為真者,自然免不了要感到不滿與憂心。
其實這些傳聞,石越與司馬光諸人也都聽說過,但眾人都以為不過是別有用心者的謠傳,且以為不會有人相信,因此只是斥責傳言者不可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