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一個官員能享受什麼樣的待遇,石越是親身體會的。俸銀之外,還有春衣綾、綿、冬絹,還有粟,還有隨身僕人的衣糧,還有薪、嵩、炭、鹽,還有所謂的“增給”、“贍家錢”、“馬錢”、“茶酒廚料”……名目煩多,連石越自己都記不過來。每年郊天、皇帝生日、太皇太后、太后、皇后生日,更是各有恩賜。國家從百姓那麼剝削來的錢財,就這麼被所謂的“百官”們吸取了很大一部分。當然不能說這些冗官是王安石的過錯,但是王安石變法完全沒有抑制冗官的增長,卻也是事實。
司馬夢求頓了頓,又說道:“本朝苛稅,七倍於唐,百姓之苦,誰人知之?天下之財輸於京師,而地方不能自留錢財,用於建設。朝廷養兵養官之費,佔歲入十分之九。不除冗官冗兵,又談什麼寬養民力,談什麼厚培國本?如今國家之事,亂無頭緒,立即倉促用兵,更是急功近利之極。”
說到這裡,石越算是明白了司馬夢求的大概思路,此人雖然算是才華出眾,對國事有著深刻的見解,但同樣是那個時代的人物,他的見識,不過是以范仲淹的見解為基礎。他和李丁文對望一眼,就知道對方和自己想的一樣,不由莞爾。除冗官,冗官是那麼好除的嗎?王安石未必是見不及此,很可能是范仲淹的失敗給了他深刻的教訓,他不願意一個人挑戰整個官僚階層罷了。但是話又說回來,真是想要解決大宋的問題,這個頑疾,石越不能不面對!
總有一天,我要面對這個問題的。不過歷史在這個問題上,給石越的經驗卻並不多,因為石越出生的時代,冗官問題比大宋要嚴重千百倍。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不是現在他要面對的。他笑著中止了司馬夢求的話題,“事有輕、重、緩、急,很多事情,雖然按理要那麼做,可是真正實行起來,卻需要多走一點彎路才能達到最後的目的。你可明白?”
司馬夢求本來正想繼續說著自己對冗官的看法,提出一攬子強硬措施消除冗官,聽到石越不輕不重的這麼一說,不由呆了。他細細的咀嚼著這句話,試圖理解石越的意思。
一直聽著司馬夢求說話的範翔微微笑道:“石大人,您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石越笑著看了這個青年一眼,“哦?”
“我們要去一個地方,面前有巨石擋道,倉促間不能踢開。這時候花點時間去準備工具,召集人手,一起來搬來巨石,比起用莽夫之勇,一味蠻幹,要有用得多。”範翔打了另一個比喻。
“哈哈……仲麟真是聰明之輩。”石越笑道。
司馬夢求豁然明白,抱拳說道:“學生受教了。”
陳良在旁邊補充道:“如果在準備工具的同時,行有餘力,還可造一架馬車,這樣在搬開巨石之後,可以加快上路,把時間補回來。”
石越微微點頭:“正是如此。”
又對司馬夢求說道:“冗官冗兵,倉促間難以解決。之前多做些有益於國的事情,待到時機成熟,再去動它們不遲。純父多有乾材,須能耐下心來,靜待時機。當今天子聖明,英傑之士,正是大有為之時。”
司馬夢求點頭稱是。
嚴肅的話題既然說得差不多了,當下眾人就慢慢放開。司馬夢求喜歡說些他遊歷各地時所見的風俗習慣,地方民情,官吏賢愚之類,和李丁文倒是頗有共同話題。而吳從龍等人顯然去過的地方不多,吳從龍對秦漢晉唐以來的官制禮儀,顯見非常熟悉,常能引經據典,說上一番,不過他為人方正拘禮,和範翔恰好性情相反。範翔思維靈活,什麼事情都是一點就通,上至朝廷官員,下至市井百姓,各種趣聞秩事,他信口拈來,倒如同自己家後院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