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手掌來晃了晃,這些公子們平日裡白淨如玉的手掌,竟也是沾滿的米漿之類的東西,王旁再看二人的袍子,更全是湯水的漬跡,也不禁哈哈大笑。心裡更不顧忌,用沾滿米漿的手開啟報紙,原來是《新義報》、《西京評論》、《諫聞報》各一份。
他略略一看,便知道又是那些互相攻訐的把戲,只不過這一次是《西京評論》和《諫聞報》細數王安石執政以來的天災異象,把這一次天災的責任,全部推到王安石身上,只需罷王安石、廢新法,那麼一些問題便迎刃而解,《諫聞報》更是強烈呼籲召韓琦、富弼、文彥博、司馬光回朝。而《新義報》又免不了對此冷嘲熱諷一番,嘴仗打得不亦樂乎。
王旁撇撇嘴,冷笑道:“滿篇罵來罵去,沒有半句提到怎麼樣救災的。”
桑充國苦笑道:“災民每天都在增加,朝廷再不想辦法,遲早會出大事。”
“可這有什麼辦法呢?長卿你也已經盡力了。”王旁毫無實質的安慰著,不過站在他的立場,的確認為桑充國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了不起了。
“長卿和程院長商議了一下,《汴京新聞》也要表個態。我和長卿現在回報館寫評論。”晏幾道苦笑著解釋,他其實更無主張,不過以他的性格,桑充國既然是他的朋友,做的事情又是對的,他也就沒什麼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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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頊無力的坐在龍椅上,失神的望著門外的天空。
今天早上給太皇太后、皇太后請安時,兩宮太后突然哭了起來,原來是蜀國公主進來請安,不小心告訴兩宮太后現在京師的流民聚集,黃河以北地區的災情愈來愈嚴重了。
“官家,當初祖宗託夢,沒有采信,已是大錯。而哀家也聽說自古以來,上天降災,必是政事有不對的地方,如今之事,除了新法,又有什麼?何況百姓流離失所,一半也有新法刻剝百姓的原因呀!官家,你就廢了新法吧!”
“官家,新法已經搞得天怒人怨。如今災民聚集京師,百姓們都認為是新法的過錯,萬一有人挑唆,以清君側為名,激起大變,那該如何是好?不如先罷了王安石,給他一個大郡做地方官,安撫百姓要緊呀!”
“官家,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
“……”
“廢掉新法,罷掉王安石就能沒有天災嗎?”趙頊喃喃自語,他心中充滿了迷惘。“朕也是為了江山社稷呀!”在太廟禱告時,他曾經很堅定的相信太祖、太宗皇帝是支援自己變法的,否則的話,二聖為什麼會託夢給石越提醒災害的到來呢?只恨沒有聽石越的話,沒有做到有備無患。
但是現在他又有點覺得新法可能的確錯了,如果真是如王安石所說,新法盡是利民的,那麼百姓們的儲存應當增多,即使是災荒,哪裡又會有這麼許多的流民出現?
攻擊王安石的奏摺,堆滿了御案,《諫聞報》公開請求召回司馬光等人,罷免王安石;《西京評論》列舉了王安石執政以來的種種天象示警,似乎也不是空口白牙……新法真的搞得天怒人怨了嗎?
“朕錯了嗎?”趙頊的信心堤防,已經漸漸鬆動。
“官家!”李向安躡手躡腳的走過來,打斷了皇帝的思緒。
趙頊心裡一個激靈,立時恢得了皇帝的威嚴,也沒正眼看李向安,冷冷的問道:“有何事稟報?”
“王丞相、韓丞相求見,還有,今天的報紙……”李向安一面說一面把一疊報紙雙手遞到御案之上。
趙頊微微頷首,說道:“宣兩位丞相進來吧。”說完順手拿起一張報紙瀏覽,李向安因為和石越交好,又經常得到桑俞楚的孝敬,因此每次送上一疊報紙,總是會刻意把《汴京新聞》放到上面,果然皇帝每次順手拿起的,首先總是《汴京新聞》。
趙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