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使衙門,可謂顏面盡失—須知侍劍在石府雖然書憧,但是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他與石越,亦主亦僕,亦師亦徒,亦父亦子,亦兄亦弟,誰都知道他在安撫使衙門中的特殊地位,雖只是書懂,卻是誰都不敢輕侮的。豈料此時會被柔嘉逮住?如此不留情面的帶將進來,侍劍哪敢掙脫反抗這個姑奶奶?只好自認倒黴,任她擺佈。那安撫使司內的人見到侍劍如此模樣,哪裡還敢詢問?柔嘉就這麼著闖進了後花園。她這些天一直念著要見石越,可惜無計,好容易今夭逮到獨自出外的侍劍,進來之時本已經盤算好,開口定要先聲奪人的痛罵石越一頓,誰知這時果真見著,卻覺氣短,話未出口,先自己就覺出一陣委屆,竟有些想要哭出來。
侍劍本來一面揉搓耳朵,一面還想向石越分辯幾句,證明他“賣主求榮”實是情非得己,此時一見氣氛不對,便不敢再多說話,偷偷看一眼兩人,便踢手攝腳地出了花園。一面還順便撤下花園裡的親兵。
此時花園中己只剩下石越與柔嘉二人。
石越本來也想先聲奪人,先責備柔嘉怎能如此膽大妄為,然後再苦口婆心的勸她回去。但話未出口,便看見柔嘉泫然欲泣的表情,那到口的話立刻便嚥了回去,再也不敢說出,眼看著此時只剩自己與她兩人,不禁暗暗叫苦,當然也免不了要暗暗的慶幸—這事,不論是以何種形式張揚出去,都是一個極大的笑話,尤其若叫別人知道了柔嘉的身份的話……
但他平生也缺少與女子單獨相處的經驗,韓梓兒未婚之前,雖然也多有促狹之舉,但畢竟本性溫柔解人,不似柔嘉的膽大妄為,嫁人之後,夫妻感情既好,做姑娘時的活撥性情便也大為收斂,一味的蜜意柔情,變得事事以夫君為先,事事未等他想到,己經先行為他考慮到了,因此兩人之間的相處,也因親密而隨意,因隨意而自若,只覺無論如何行事說話都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那裡要去想相處之道與說話藝術?而楚雲兒,卻是一位善解人性的知交好友,說話之前,自己便早已經想好了,決不會讓他有分的為難之處。因此他那裡懂得怎麼去哄女孩子?而且柔嘉的身份何等特殊?此時見她這副神氣,一時間竟也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說什麼好,不免呆呆的望著柔嘉,心念百轉,卻沒一個主意是管用的。
二人就這麼對視著。一個是少女情懷,心思百轉,壓著千言萬語,硬是說不出口,恨不能立時撲到他懷裡痛哭一場,但這,自然也是不能的,所以便又多了一分哭不出來的辛苦;而另外那個卻根本是在純粹的亂轉念頭,而始終不知應變之策而茫然無措。
過了好半晌,等石越終於意識到,必須儘快結束這樣對視說點什麼時,柔嘉的心情也漸平復,隨即便覺不好意思。當下微微垂首,卻正好看見了几上的古琴,便故做鎮定的問他:“你會奏琴?”
石越此時正巴不得做樁什麼事來移開她的注意力,以結束此時的尷尬氣氛,當下連連點頭,忙著便俯下身調絃,然後問道:“我試奏給縣主聽?”
柔嘉大模大樣的找了塊石頭坐下來,說道:“我且聽聽你琴藝如何!”她一時也沒想道要同石越說些什麼,便索性藉此機會再好好想一想。石越卻是盼這首曲子將她哄高興了再說勸她回去之事。
當時宋人,尤其是士大夫們,極為重視琴聲之外傳遞出來的人心琴德,並認為“琴者,禁邪歸正,以和人心,是故聖人之制將以治身,育其情性,和矣。”因此自帝王始,均將操琴一事都看極重,文章之中常有與人論及琴藝的雅事。范仲淹便與當時一著名的得琴道之人崔公幾度論琴,傳為佳話。據說有一天范文正公請教這位崔公:“琴是什麼呢?”崔公答曰:“清厲而靜,和潤而遠。”開始范仲淹對這一回答大為不解,思之良久,才恍然大.悟,認為:“清厲而不靜,去掉的是躁;和潤而不遠,去掉的是佞。不躁不佞,便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