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生都沒有考上,早就心灰意懶,絕望功名,因此對曹友聞想出海並不如另外兩個人反對得厲害。此時見他相問,便笑道:“我雖然沒有去白水潭讀書,但是石秘閣的書也都讀過,以前白首為功名,考不到一個進士出身,總不能心甘。不過我家耕讀傳家,若說我要去經商,非被趕出家門不可。”
眾人聽他這麼說,相顧一笑,可想到這中間的苦澀,又有點笑不出來了。
那陳良見眾人為他尷尬,便連忙轉換話題,笑著對白衣書生說道:“純父,你的打算呢?我和允叔都算是功名無望,方存他念。你文章經學、詩辭策論,皆是上上之選,若要博取功名,不說狀元及第,取個進士出身,那是探囊取物。為何卻一直不存此想?大丈夫取功名報效國家,畢竟這才是正道。”
白衣書生微微一笑,輕輕唱道:“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幸有意中人,堪尋訪……”
這兩句詞雖是一首,卻並非連在一起的,他此時故意連在一起唱,調子便顯得有幾分怪異,引得眾人哈哈大笑。柳永的這曲《鶴沖天》,北宋的讀書人無有不知,特別落榜書生,更喜歡到勾欄聽這曲子,解悶自嘲。白衣書生志向高遠,這是四人所深知的,此時用這曲子來回答,不過是書生伎倆罷了。
那個叫仲麟的年青書生笑道:“司馬夢求,就你有這麼多古怪。黃金榜你不屑一顧,哪有什麼龍頭望可言?若真要唱這首曲子,我們幾個都是不夠格的,張淳、李旭輩才真要唱這曲子呢。”
張淳、李旭是宣德門前叩闕的風雲人物,這些人自然是知道的。司馬夢求聽他說到這兩人,便笑道:“張淳現在變換姓名,在西湖邊上教書,我剛從錢塘遊歷過來,還去看過他們的西湖學院,一切皆是仿效白水潭學院,不過規模尤大,顯見其志不在小。你說他偶失龍頭望,可他也不見得要去依紅偎翠呢,假以時日,不失為江南桑充國,比你考一個進士,放一個從七品主薄,要強得多。”
曹友聞聽他說起張淳,連忙豎起手指,搖了搖,放低聲音說道:“純父,別在這裡說,讓人聽見,害人不淺。”他和張淳有同學之誼,自然存了維護之意。
司馬夢求笑道:“允叔倒是穩重人,不過他們在杭州,被人認出,也並不掩飾。要不我從何得知?”
叫子云的中年人忍不住插話道:“在京師還是小心一點好,朝局波雲詭譎,純父應當知道吧?惹上中間的事情,總是不妙。”
司馬夢求見眾人如此緊張,便點了點頭,笑道:“以後小心便是。”
陳良卻忍不住感嘆:“真是人各有命,張淳文章學問,氣節操守,皆是上上之選,不料有此大變。不過說來卻也不是大不幸,朝局風高浪險,便是我們這些布衣也感覺得到,石秘閣卻硬是把白水潭的學生全給護住了,李旭在國子監讀書,出身官宦,本是前途無量,結果反不如白水潭的學生。”
這五人裡面,只有曹友聞是白水潭學院出身的,聽到這些感嘆,他也不由有幾分得意。當下取笑道:“純父一向在外遊歷,自然不必說,你陳子柔我當年可是極力邀你一起去白水潭的,你當時卻說什麼在哪裡讀書不是讀,在家裡讀書就可,不必去學院。子云兄當時有大孝在身,也不必說,可你範翔範仲麟卻未免好笑了一點,自己是陳橋人,卻要跑到嵩陽書院去讀書。現在羨慕來不及了。”
範翔笑道:“我可沒有什麼後悔的,白水潭是不錯,要不然我們嵩陽書院也不會全力學白水潭,可是哪裡沒有英才呀?若是學問在學院就好,我看我們幾個人中間,數你曹允叔學問最壞,司馬純父沒進過學院,公認他學問最好。子柔兄只是說石秘閣對學生好,你就能得意成這樣?”
他這話把曹友聞給嗆得說不出話來。
四人見曹友聞黑臉再次轉紅,不由一起哈哈大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