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不過她的心中,卻是在想:“有這種決然氣慨的男子,未必只有爹爹。”
王旁並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哥哥和妹妹在談論著什麼,在王家眾兄弟姐妹之中,他是屬於較簡單的一個人。
此時開封府,除了官府設的粥場之外,影響最大的,就是設在白水潭學院和大相國寺的粥場了。而一般的災民,更願意去白水潭學院。原因其實較簡單,因為伴隨著災荒而來的,不僅僅只有飢餓,還有疾病,在白水潭,學生們會相對比較認真的照顧病人,畢竟很多師生都同時粗通醫術。因此白水潭一地,聚集的災民,幾乎有兩萬多人,佔到汴京災民的十分之一,學生們大都忙忙碌碌,白水潭附近的居民也往往主動前來幫忙,不過除了學生之外,像王旁這樣願意來幫忙的官宦子弟,卻並不是太多。
王旁並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他覺得在這裡幫助那些災民很有滿足感。但也不是沒有委屈的時候,有一次,幾個災民知道他是王安石的公子後,竟然撲通跪下,哭著求他:“公子,您回去求求丞相,不要變法了!不變法,老天爺就不會怪罪了——”他當時就滿臉通紅,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幸好晏幾道過來,把那些災民拉開。以後他再也不敢輕易讓人知道他是王安石的幼子了——這是他第一次要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他一直以來,都為自己的父親感到自豪。
不僅僅是災民,有些學生,甚至連那個鄭俠,都會用異樣的眼睛看著他。這些讀書人自然不會象那樣災民一樣跪下來哭著哀求,但是他們會用眼神和神態來表示他們的意見,有些時候,這更讓王旁受不了。
“仁者之心!”這是桑充國與程顥提出來的口號,他能夠清楚的記得那一天,桑充國滿含著眼淚,要求白水潭的學生們有一顆“仁者之心”,去主動幫助那些受災的百姓:
“我們不應當把責任推給朝廷,不要去問官府做了什麼,他們會對皇上負責,會對社稷江山負責!但我們也要有自己的責任!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讀聖人之書,要有聖人之心,我們白水潭的學生,要對自己的良知負責!”
在那一刻,王旁覺得桑充國真的很了不起,難怪有人把他和石越,並稱之為“雙璧”。他曾經聽到過程顥對桑充國的評價:“敢於有為!”
“小心點兒,老丈。”王旁把一碗粥遞給一個顫微微的老人,暫時收回自己的胡思亂想。
那個老頭掙扎著想要起來給他叩頭,“折福呀,折福呀,讓這些天上的文曲星來送東西給自己吃。”旁邊有人喃喃說道。
王旁心裡有點想笑,手上卻連忙制止那個老人,輕聲說道:“老丈,不用起身,坐下喝吧。等會兒我過來拿碗。”說完便站起身來走開,憑經驗知道,如果他不走開,這個老人是非要叩完頭才敢吃的,對讀書人的敬畏,在老百姓心中根深蒂固得超出人的想像。
因為所有的碗筷,桑充國下了死命令,都要用沸水煮過才可以再用,他便準備去另一個地方收碗筷,不料剛剛走了幾步,立時看到桑充國和晏幾道連袂而來,桑充國顯是幾天沒有睡了,眼窩深陷,急勿勿向這邊走來,身後跟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怯生生的,卻又一步不離桑充國左右。
“長卿、小山。”
“是三郎呀。”桑充國笑道。
“你們這是去哪裡?走得這麼急。”王旁有點奇怪,桑充國倒也罷了,晏幾道實在不是個急性子的人。
桑充國和晏幾道對望一眼,苦笑著搖搖頭,晏幾道從袖子中抽出三份報紙,遞給王旁。
王旁心裡更是奇怪,他每天都過來幫忙照看災民,已經幾天沒有看報紙了,這時候伸手欲接,卻發現手上沾滿了米漿,不由不好意思的笑著伸出手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桑充國和晏幾道不由哈哈大笑,二人也學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