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康的命運,無論是清河郡主還是方氏,其實也做不得多大用處,皇帝、太后再寵愛清河,也不會允許她干政;而呂惠卿的家法是極出名的,這樣的大事,方氏就算有心幫忙,也根本說不上話。但明白歸明白,涉及到的人一旦是自己的丈夫,再理智的人也控制不了要去做,彷彿只有這麼做了,才能讓自己稍稍安心。她心裡只能是抱著一絲僥倖,自己在清河郡主面前始終說不上什麼話,若是王昉能讓清河在太后或皇帝面前美言一兩句,或許便是另一種結果——畢竟在宮中各種各樣的請託,也是從來沒有杜絕過的。
但是,即使做了這一切,對於聰明練達的金蘭來說,終究是不能做到自欺欺人的。她根本騙不了自己——唐康的升遷曾被汴京的官員們視為石越東山再起的預兆,人人都認為皇帝可能又要重用石越了。明白這一點甚至不需要任何政治洞察力,只要數一數學士巷前馬車的數量,便可以看得出來。可石越的東山再起,卻一定會讓呂惠卿感覺到威脅,每一件可以利用的事情,呂惠卿都不會放過,更何況這次唐康簡直是將天捅了個窟窿!
“雖說擅調禁軍平叛犯禁,可畢竟也是為了朝廷,官家應當不會怪罪吧?”
“那些叛卒按律令也是應當處死的……”
對於文氏織造的種種為唐康開解的理由,金蘭只能默默地苦笑。她不願意再去給她增添無謂的壓力,如文氏這樣的名門閨秀,真的是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但是,金蘭卻找不任何理由來寬慰自己——自古以來,對於身居高位者來說,除了做事的內容外,做事的形式也是同樣重要,甚至更重要。
“還是沒有官人的訊息麼?”眼見室中那座珍珠座鐘的時針不可避免地指向酉正,沉悶的鐘聲隨之響起,金蘭忍不住扭過頭來第三次問道。
侍婢搖了搖頭,低聲回道:“廿三還沒回來。”說完,她微微抬頭,看了一眼金蘭,輕咬下唇,又安慰道:“夫人,或許明天便有訊息了。”
失望再一次佔據了金蘭的內心。她沉默了一會,忽然站起身來,道:“去桑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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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幾年前,桑府就從潘樓街搬到了咸宜坊附近,這裡不比潘樓街那種商業區,咸宜坊與董太師巷一樣,住的全都是大宋的皇親國戚與達官貴人,當今皇帝的四弟,俗稱“四王爺”的趙頵,王府便都在咸宜坊第一區。而四王府的正對面,此時也正在大興土木,京師盛傳,這是官家在給雍王趙顥興建王府——路過咸宜坊第一區時,金蘭透過馬車側面的車窗看了未來的雍王府一眼,嘴角邊閃過一絲冷笑。
當今對這位“賢王”的“寵信”與“友愛”,實在令人唏噓,以前金蘭所見所聞的宮廷鬥爭,要麼便是如遼國一般赤裸裸地拔刀見血,父子兄弟手足視同仇讎,不殺個你死我活血流成河便決不罷休;要麼便是如高麗一樣,雖然同樣是仿若不共戴天,但只要不造成明目張膽的威脅,最多便“只是”強迫諸王子們出家為僧……但象大宋這樣做得這樣溫情脈脈,不露聲色的,則實是讓金蘭歎為觀止。她是頗知其中內情的,自王安石為相以後,宋朝財政便慢慢規範;至改官制後,特別是為了應付對西夏的戰爭,財權更是進一步下移,分別由戶部與太府寺掌握,皇帝直接控制的財富越來越少,而當今皇帝更是賢君英主,為了緩解國庫用度,他三番五次削減宮內用度,大內如今至少有兩三座宮殿年久失修,他都捨不得花錢——可為了給他這位皇弟興建王府,皇帝竟是毫不吝嗇地掏出了二十餘萬貫!這二十餘萬貫銅錢,除了向天下詔示皇室兄弟敦愛,皇帝重視手足親情外,其目的其實只有一個,就是讓雍王殿下住得離禁中遠一點。這顯然也不只是皇帝一個人的想法,因為一向錙銖必較的戶部尚書司馬光竟罕見地沒有反對。
金蘭對這個雍王沒什麼好感。宋人以虛歲計算男子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