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將宋朝的勢力趕出高麗,甚至還自誇國內物產應有盡有,主張封閉一切海外貿易,自我隔絕於狹窄的半島之中。
這些人根本看不到,事情發展到今日,高麗國已經必須在宋遼兩國之間做一明確的選擇。往日那種向兩國都討好賣乖以謀求以小事大的生存方法,在宋朝海船水軍迅速崛起之後,早已成為一條行不通的死路。
而在宋遼之間究竟選誰,這是不用考慮的事情。
高麗國已經被捲入了歷史的洪流之中——這是石越某次閒談時對她說過的一句話。
金蘭對石越非常的尊敬,她在宋朝生活越久,對宋朝瞭解越多,便越發意識到,在很大程度上,正是石越,引發了這場“歷史的洪流”。也許這也是一個宋朝以外的國家的人,在認真觀察宋朝這二十年的歷史之後,最容易得出來的“膚淺的”、“表面的”結論。
在這樣的時刻,高麗國面臨的,既是前所未有的挑戰,容不得失敗的挑戰,亦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要麼滅亡,要麼迎來新生。
但金蘭只是一個女人。她多麼希望自己糊塗一點,如同國內的那些只會讀聖賢書、夜郎自大的儒生們一樣,閉上自己的眼睛與耳朵,不去關心外界的變化。那麼她也可以做一個好妻子,也許,還會是一個好的母親。
一個人太明白了,不是一件好事。
也許,老天讓我來到汴京,讓我看清這麼多的事情,僅僅只是為了捉弄我……金蘭心裡經常會浮起這樣的想法,自嘲著。
她想閉上眼睛休息一會,但是隻要閉上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唐康的音容笑貌……唐康也沒有帶文氏赴任,這件事,總讓她心裡還殘存著一絲僥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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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唐府,金蘭剛剛坐下,還來不及卸妝,便見管家躬著身子小跑過來,稟道:“夫人,有位樸夫人求見。”
“樸夫人?”金蘭愣了一下,順手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名帖開啟,原來竟是秘書監校書郎樸彥成的夫人李氏。“她想見我做什麼?”金蘭心裡嘀咕了一下。她知道樸彥成一向不和他的高麗同胞打交道,這時候他的夫人突然來求見自己,倒真讓人捉摸不透。她抿著嘴想了一下,問道:“她來多久了?”
“有小半個時辰了。”
金蘭思忖了一會,雖然她對樸彥成並無好感,但是他到底是宋朝的官員,與唐康也是同殿為臣,他夫人巴巴跑來見自己,便是素無交往,亦不好拒之門外。因吩咐道:“你引她至花廳稍候片刻。”又補了補妝,方由人引著,去花廳見李氏。
方走到花廳門口,遠遠便見一個身著黃色短襦、長裙的婦人端坐在廳中靜靜等候。金蘭微笑走進廳中,不待李氏起身,已微微斂衽一禮,道歉道:“未知夫人駕臨,倒叫貴客久候,實在失禮了。”
李氏慌忙起身,側身避開,回了一禮,道:“哪裡,實是我冒昧了。本當事先約期,待縣君有空,再來拜訪。”其說話的語調,倒似北地女子,雖然是極禮貌的話,聲音聽起來卻甚是爽直。
金蘭口裡笑著謙讓,心裡卻哼了一聲,暗道:“唐樸兩家素無交往,你既然知道禮節,卻又來做這不速之客,分明是有意怠慢。”她心裡既然這麼想著,說話便少了些委婉,寒喧過了,雙方方敘了賓主之位,金蘭便乾巴巴地笑道:“樸夫人枉駕寒舍,想必是有事賜教?”
李氏聽她語氣不善,抬眸淡淡凝視了金蘭一會,忽然用正宗開京口音的高麗語說道:“久聞金蘭兒之名——我來求見縣君,只是因為外子有幾句話,想要轉告縣君。我說完便走——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們樸家,但願世世代代,再也不要和王運家有關的人打交道。”
金蘭見李氏裝扮,與汴京之貴婦無異,不料卻是個高麗人,倒是吃了一驚。但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