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細細想了想,道:“阿旺,你去將李十五叫來。”
“是。”
景安世與武釋之在外面等了約小半個時辰,才見有一隊衛兵從安撫使衙門中舉著火把走了出來。
外面的衛隊長見到為首的是個年青人,卻不見梓兒,也不見柔嘉露面,不由奇道:“十五郎,如何是你?”
李旭走到衛隊長跟前,低聲說了兩句什麼,便見那衛隊長點頭應了,他於是徑直走到段子介跟前,上下打量了一下,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段子介望著李旭,也是一怔,嘴唇微微動了動,卻是忍住了沒有出聲。
李旭徑直走到景安世前面,欠身說道:“察院大人,魯郡夫人言道:婦人不當干預外事,這邊廂的事情,夫人不便參預。”
景安世見他如此回答,不禁微覺失望,但是口裡卻讚道:“魯郡夫人果然是明曉事理。”
“不過……”李旭的話卻沒有說完,“魯郡夫人說,這個段子介本是朝廷任命的駐安撫使司監察御史副使,雖說他是叛將,可他此時硬要來帥司衙門,寧在這兒坐牢亦不願意去衛尉寺。似乎……嗯,只怕其中多有蹊蹺之處。若真是另有苦衷,他來到帥司門前,還被人截走,日後張揚出來,難保不成笑話,這個罪過卻也不好擔當……”
景安世與武釋之聽到這話,臉色不免都變得有些難看,這話中之意卻是明明白白的表示了對他們的懷疑。
李旭卻沒有去看他們的臉色,只在心中暗暗佩服梓兒的聰慧,“因此魯郡君說,或可以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想來衛尉寺定是人手不足,否則也不至於讓他們跑了,石帥與章衛尉同殿稱臣,都是在為朝廷辦事,所以不妨由帥司衙門派一隊護衛,協助衛尉寺的武大人押送這位段大人去京師。到了汴京後,我等便齊將這位段大人送至樞密院,衛尉寺若要人,直管問樞府要便是。如此一來,大家都不用傷了和氣,衛尉寺的事也辦好了,我帥司衙門亦不擔干係——這位段大人若真有什麼苦衷,文相公自是不會冤枉他的。不知景大人與武大人意下如何?”
他如此一說,景安世與武釋之不由都怔住了;段子介卻不免喜出望外。
但是不管怎麼樣,梓兒提出來的這個方案,絕對是讓人無話可說的。的確,安撫使司若要強留衛尉寺的犯人,自然是說不過去的,但是它懷疑其中有疑點,要送到樞府去,卻也是理所當然的。若是景安世與武釋之還要說什麼,倒顯得他們真的是居心不良了。
不過真正讓景安世佩服的是,這位石夫人口中謙遜著說不干涉外事,實際卻把外事全部干涉光了,還讓人無話可說,女流之中,也算得厲害之人。
“如此,也甚好。不過帥司衙門要派誰去?”武釋之訝然之後,便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既可不直接得罪石越,也不能算違命。
“便是在下與這八位兄弟。”李旭笑著指了指身後的八人。那八人向前一步,朝武釋之欠身一禮,便走到段子介身邊,所站的位置,竟是團團的將他護住。因為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從此時開始,到將段子介交到文彥博手中為止,必須與他寸步不離,必須絕對的保證他的安全!
喧囂了一個晚上的長安城終於平靜下來,啟明星也已經開始出現在天空之中。
而此時此刻,心情沉重的王則卻帶著向安北的屍體在衛尉寺陝西司的衙門裡等待著天亮。他用顫抖的手指,翻動著那份沾滿了鮮血的報告,心中情不自禁的充滿了洗刷不盡罪惡感——這份報告,本來他也應當直接交給武釋之,讓他帶回京師的,但……
而陝西路安撫使司衙門前面的街道上,一什輕甲衛士則押送著一個被五花大綁的軍官,跟在一個沉著臉的武官後面,緩緩而行。而被綁的軍官,臉上反而不時的漾出笑容,似乎這樣被綁著倒是如何開心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