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歌聲悅耳,歌詞中意,不由輕聲哼唱著。
戲臺上兩個舞者唱罷,便是樂部唱曲子,舞者舞起一段《劍器曲破》來。只見衣帶飄揚,劍光耀眼,柳腰蓮步,漸欲迷人,看人眼花繚亂,臺下頓時響起一片叫好之聲。
兩個舞者舞罷,二人分立兩邊,另有兩個穿著漢朝服飾的舞者出來,在戲臺中間一張擺著酒案的桌子兩邊對坐。“竹竿子”(注:即宋代戲劇之主持人)拿著竹竿拂塵上前來,清聲說道:
伏以斷蛇大澤,逐鹿中原,佩赤帝之真符接蒼姬之正統。皇威既振,天命有歸,量勢雖盛於重瞳,度德難勝於隆準。……
折可適便知道接下來便是演鴻門宴了。此時雖然離唐裝出場的公孫大娘尚遠,但折可適卻已是心馳神往,完全融入到戲中的世界了。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只見到滿座一齊鼓掌的鼓掌,叫喚的叫喚,便見兩個漢裝舞者徐徐退場,進場兩個唐裝舞者,其中一個卻是女子,折可適只聽到旁邊有人不斷地叫著“董樂娘”,便知那個女子是眼下的“長安第一名妓”董樂娘了——宋代民俗,賣身者為娼,賣藝者為妓,要當得上“長安第一名妓”的稱號,必然要才貌藝三絕。折可適也想知道這董樂娘長得是何模樣,連忙定睛仔細望去——只覺得那董樂娘,粗看起來,其實相貌也是平常,雖然也可稱美貌,但這種程度的女子,妓者中並不少見;但細看第二眼,便覺得她一隻鼻子生得甚是可愛,倒似是用冰雕用玉琢就一般,便是放到她臉上,便是絕配,絕半點瑕疵,而若是換到別的女子臉上,卻總要損了幾分顏色。折可適雖然早已娶妻,但平生半在倥傯,少近女色。忽然間見到如此佳人,只覺心中一動,不竟得生出幾分難得的憐香惜玉之情。
只見那董樂娘手執短劍,端立於裀席之上,觀其神態,便仿若一個大劍客一般,眉宇之間,竟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彷彿舉世之間,莫逢敵手,茫茫天地,難覓知音。然而自其渾身上下,又找不到一絲一毫的驕傲自得之氣,你看她是平和的,但是試圖接近之時,卻覺得她的高高在上,她便然在風塵之中,亦只得仰慕之。
那“竹竿子”將拂塵搭在一隻手上,在一邊抑揚頓挫地說著:伏以雲鬟聳蒼壁,霧縠罩香肌,袖翻紫電以連軒,手握青蛇而的皪,花影下游龍自躍,錦裀上蹌鳳來儀,逸態橫生,瑰姿譎起。領此入神之技,誠為駭目之觀,巴女心驚,燕姬色沮。豈唯張長史草書大進,抑亦杜工部麗句新成。稱妙一時,流芳萬古,宜呈雅態,以洽濃歡。
一段唸完,“竹竿子”將拂塵一甩,退至幕後。便聽樂部開唱曲,和著樂曲,董樂娘與另一個舞者便舞起劍來。這一番劍舞,在旁人看來倒也罷了,雖然贏得一陣陣喝彩之聲,但平常之人,亦不過是看個熱鬧。但在折可適,卻是大吃一驚——他看到那董樂娘一擊一格,一撩一架,雖是為了賞心悅目而加了許多好看卻無用的變化,但是從她的步法與手腕的動作,折可適卻可以肯定董樂娘是會真正的劍術的。
其實妓女會武藝,甚至精擅騎射,在宋朝並非是稀罕的事情。汴京教坊,有不少妓女,其射技便是尋常的禁軍士兵,都是望塵莫及。但折可適此前接觸過的歌妓,卻都是隻會詩畫歌舞,從未有過如董樂娘這般,似乎竟是受過嚴格的劍術訓練的,自然是大感訝異,對於董樂娘這個女子,竟也生出前所未有的好奇心來。
《劍舞》表演完後,又有當時人孔三傳首創的諸宮調雜劇,而最後壓軸戲,卻是一劇《千里送京娘》,由董樂娘來扮京娘——這個故事,本來是流傳於民間的傳說,說的是宋太祖的英雄事蹟,但是當時畢竟是宋朝,雖然是替宋太祖歌功頌德,但若說是宋朝之事,則只怕沒有人敢演一條盤龍棒打出八百座軍州的好漢趙匡胤。因此那編寫劇本之人,便想了個主意,竟將此事強按在了唐太宗的頭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