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開口,他已經明白過來——此事若真要追究,便一定是大獄!而且涉及的,全是軍中的將領。
“你去傳旨,叫王中正去北京養病!”
“啊?”李向安不由愣了一下神,但他畢竟當了十幾年的差,不待皇帝發怒,連忙道:“遵旨。”
“讓童貫去河東,問問折克行,叫他將送給王中正的禮物開張清單,給朕帶回來。”
“遵旨。”
李向安這才意識到王中正出事了,慌忙叩頭退了出去。
但趙頊猶不解恨,恨聲道:“待此間事了,朕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王珪又妒又忌地看了石越一眼,皇帝對石越一面之辭的偏信,讓他既感到羨慕,又十分忌憚。幾十年的宦海沉浮早就告訴他,什麼都比不上皇帝的信任。表面上的沉沉浮浮,都只是假象,臣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印象,才是最根本的。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完全明白了石越在熙寧朝數度沉浮,卻始終打而不倒的真正原因——皇帝不管怎麼樣折騰著石越,甚至忌憚、提防他,但是心裡卻始終對他有一種信任。無論這看起來有多麼的矛盾,但在這一瞬間,王珪堅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看來,應當讓自己的兒子們多跑幾趟石府才對……
即使是石越自己,也沒有料到這個結果。
他本來已經做好準備,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王中正去益州——他在陝西頗豎恩信,無論地方官還是軍中將領,找些人出來彈劾王中正並不是難事。縱然扳不倒他,也能滯緩皇帝的命令。石越其實也料不到自己幾句話,竟幾乎扳倒一個炙手可熱的大宦官。事情如此輕易,真真是出人意料。
“陛下,王中正的事不是急務,倒是益州觀風使之人選,陛下不可不慎。”石越開始得隴望蜀,但他依然說得極為委婉,“臣以為益州之事,牽涉到朝局變動、一路生民、大宋數十年的國運,若是選錯了人,後果不堪設想。”
這番話聽在趙頊耳中,卻頗覺刺耳。趙頊固然也疑心益州出現了問題,但是他依然也認為反對者的言辭,頗有點誇大其辭。所謂“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但是石越所說牽涉到“朝局變動”,卻是點醒了趙頊。
的確要防著有人藉機否定熙寧歸化,甚至再次激化朝中的黨爭。
若這麼看來,連範純仁也未必是合適的人選。忽然,趙頊心中冒出一念頭:難道呂惠卿舉薦範純仁為刑部尚書,竟也是擔心……但他馬上將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打消了,休說呂惠卿不可能知道範純仁想做益州觀風使,古往今來,也沒有保薦自己的政敵當宰執大臣這種黨爭方法……呂惠卿還是識大體的,朝野中有些人,對呂惠卿的確存在著極深的偏見。
“那麼子明心中可有適當的人選?”趙頊忽然問道,此時他已冷靜下來,望著石越的眼睛中,閃著深不可測的光芒。
石越似乎沒有覺察皇帝話中的試探之意,“臣以為,陛下應當擇一位值得信任的元老重臣前往益州,一則陛下能信得過他們不會為朋黨所利用;一則若萬一益州局勢果真不堪,他亦能壓得住益州四司長吏,巡邊觀風使立時便變成安撫使,可以當機立斷,處置事務;最要緊的是,元老重臣之經驗,亦足可倚重。”
“元老重臣?”石越的話讓趙頊的心動了一下。
石越緩緩抬頭,直視著趙頊,從容說道:“臣以為,陛下或可徵召王安石赴蜀。”
“王安石?!”
趙頊騰地從御榻上站了起來。
王珪的眼神中全是震驚。石越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嗎?他剛剛還在說“朝局變動”,難道他不知道,重新起用王安石,便是最大的“朝局變動”!況且,王安石復出,對石越有什麼好處?雖然王安石的新法,如今保留下來的已經不多,而且多是面目全非,但是,王安石依然是開創了熙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