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一年多，原本蔥蔚洇潤，民康物阜的江城附近，已萬里焦土，儼然人間煉獄般的存在。

回城的人稜角分明的臉也是血跡斑斑，多日來的高強度拼死廝殺，不眠不休，粒米未進，滴水不沾，所有人皆傷痕累累，滿臉疲態。

進入軍營的那一刻，她喉間猝然湧上一股腥甜，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身側人目光所及，江南念似斷線的紙鳶般從馬上急墜而下。

他目眥欲裂往，身影如流星般飛掠出去，一把跳下馬攬住頭朝下的女子。

她趴伏在他懷裡，兩條腿不正常地扭曲，氣若游絲，疼得臉白如紙，渾身上下被冷汗浸透，似水洗過一般。

早在江南念雙腿著地時，她清楚聽到自己身體裡有東西斷裂了，隨即被撕心裂肺的尖銳疼痛席捲全身。

她一直忍著這種痛苦，熬到回營。

刀客滿眼猩紅，不敢抱她，怕觸動她的傷處，帶來更大的痛苦，顫抖的大手輕輕託著她溼透的小臉，冷得厲害，他的手也沒有半點溫度。

“來人，快來人…”

張星月，對不起，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錯。

留守的醫生護士來得很快，正指揮救護人員把江南念小心翼翼地移到擔架上，飛奔去救治。

江南念失去了意識，昏睡了數日才醒來。

江南念醒來喊了聲“木頭”，守在一側打著瞌睡的刀客無聲地落淚，臉上的表情，既歡喜，又悲傷。

她輕輕笑道：“哭什麼，我又沒有死。”

“不許說，你會長命百歲到老。”刀客的目光陡然銳利，他想抬手去握她的手，卻想到她身上的多處傷口只覺得手有千斤之重，眼角不知覺地溼潤。

“笨蛋，張家人百歲才是短命鬼。”

“我不知，你一定會好好的。”

“嗯，我知道。你休息去，好難看。”

刀客這幾日一直歇在房間的陪護床上，若不是江南念趕他去睡覺，恐怕恨不得一直守在她床前。

一隊人在被她醫生大檢查之後從檢測室換到了單人病房，有人推門而入。

大片陰影投下，把她整個人籠罩在內。

“夫人，你醒了。”

江南念抬頭，與來人四目相對。

他琥珀色眸子內情意纏綿，濃得似化不開。

江南念淡淡道：“張祈山，好久不見。”

張祈山脫口而出：“一年零52天未見，張星月把自己折騰成這副鬼樣子了。”

她不禁一怔，“我倆相處算計多於感情，你何至於這呢對我念念不忘？”

江南念自嘲一笑，“就因為我這張臉嗎？”

“如今，這張臉也不夠美。張大佛爺，難不成真的愛上了始終壓你一頭的女子？”

張祈山蹲下來，脫下手套，大手骨節分明，輕輕理了理她臉頰側邊的碎髮。

他的目光很深，仔細地逡巡她秀美異常的山眉水眼，“夫人容色傾城，對你一見鍾情的男人還少嗎？”

“不管夫人容色如何消減，在我眼中夫人最美。我眼中無她人，心裡也只有夫人。”

他得知戰事失敗的時候，心如刀割都要站不穩。

可他不能也不可以扔下滿城民眾，率領士兵去支援營救她。

一人和十幾萬人相比較，孰重孰輕一目瞭然。

張星月那驚豔所有人的女子，就這麼折了麼？

不，他不信。

果然，她活著回來了。

張祈山輕輕摸著她的短髮，笑容是難得的溫柔，“也許是，也許不是，我也不知，總歸這些年都沒能忘記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扯扯嘴角，沒再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