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君山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想讓人太難看,將近六旬的老者拉下身段在面前懇求,身為小輩的他怎能不賣幾分薄面,不出傷人字眼。
可心裡難免要嘀咕兩句,畢竟他對病人的醫治從不馬虎,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取得解毒的陰風草,雖不曾抱著索恩心態,起碼別恩將仇報,讓他自覺救了不應該救的人。
有心救人反而陷入一團泥沼之中,徒惹一身腥,他招誰惹誰呢?難道要他自毀容貌,橫豎兩條疤嚇走對他有意的姑娘?
「杭大夫,你再推辭可就顯得矯情了,小女樣貌堪稱美麗,肯下嫁於你絕非高攀,莫非你認為老夫誠意不足?」對於他的一再拒絕,董教頭有些不悅,早忘了之前是多麼禮遇人家。
「董老別發火,晚輩並非不知好歹,折了你的好意,只是心有所屬,不敢委屈董小姐,再三致上歉意。」
「既知委屈就讓玉華為正室,過個三、五年她若無所出,你要納幾個妾老夫絕無異議。」為了女兒的一生幸福,他也不得不自私。
自私是人的本性,即使自知要求是過分了些,但他自認是前輩,江湖地位並不低,怎麼也喊得出響亮名號,意欲結親是瞧得起對方,身為小輩只有點頭的份,哪能多置贅言。
杭君山笑不出來地撫著發疼的額頭。這人怎麼比董玉華更難打發?「董老,晚輩只娶一妻,絕無納妾之意,名分既已定下,斷無悔改,一馬配二鞍的福分晚輩不敢妄想,請你勿再提及此事,免傷和氣。」
早知會遇到如此難纏的事,他一解完毒就會告辭離去,絕不多做逗留。
「你是看不起武夫嘍。」一再被拒,董教頭惱羞成怒地擺起派頭。
「晚輩不敢。」他打躬作揖,態度恭敬。
「口說不敢,心裡卻在嘲笑老夫的厚顏無恥,強要將女兒嫁予你為妻是吧?!」不識好歹的小子,他董英武豈會虧待於他!
「我……」他是有口難辯,苦不堪言啊!
大字沒識幾個的董英武憑著一把東斬蛟龍、西劈猛虎的大刀創立英武鏢局,南北走鏢不曾失手,博得不少江湖人士的敬重。
可豪邁健談的他也有北方漢子的粗鄙和剽悍,他能一手壯大所帶的鏢局,憑藉的不僅是過人膽識,還有不怕死的豪氣,今日的成就絕非浪得虛名。
因此他在處事作風上難免多些霸氣,習慣領頭的他一向只發號施令,底下的人自會遵從,二、三十年來沒人敢違抗他所說的話,猶如響馬頭子,不許他人有異於他的聲音發出。
向來以和為貴的杭君山就像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滿腹的大道理還沒說出口,聲如洪鐘的大嗓門已先壓過中氣不足的他,怎麼據理力爭也不管用,粗人的想法永遠只想到自己,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
頭一次,他後悔自己是名醫者,若是他能狠下心不去醫治董教頭的蠍毒,如此也不致受困於此,難以脫身。
也許他該學學小娘子的無情,冷酷地無視病痛,反正天下之大並非僅有他一名大夫,一些小病小傷不是非他不可,適時放手才能搶救重症者,不造成遺憾。
正當他腦子裡正想著小娘子,蘇寫意便出現了。
「診金一萬兩黃金,請先付清再來談親事。」天底下沒有平白受惠的好事,一買一賣價錢公道。
「什麼一萬兩,妳憑什麼向老夫要錢?!」乍見驚人的絕色,半百長者也楞了片刻。
清豔絕倫的蘇寫意緩緩走近,眼中含著冷誚。「解你蠍毒不用診金嗎?赫赫有名的武林泰斗竟想賴賬,傳出去可有損你清譽。」
心存仁善有什麼好,到頭來還不是被狗咬一口,恩義全忘。
「幾時輪到妳開口,男人談事情,女人滾一邊!」董英武粗聲粗氣的一喝,根本未將她當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