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躡腳躡聲地翻開箱底,取出了已經匿藏多年,還是在臨別興國城頭時文天祥丞相所贈的一柄防身蛾眉刺。劍琴先把請帖、密札在燭火上焚燒了,她不再彷徨,以往那個救過她的何思成已不復存在,昔日那個體貼入微的夫君已經逝去;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一咬銀牙,決心手刃眼前這個不可救藥的歹徒蠹賊。她是個學過武藝之人,那蛾眉刺一經出手,立即正中要害,“小葫蘆”連哼都沒哼一聲,一縷幽魂已從美妙的黃梁夢境中一下被送入了恐怖的陰曹地府。劍琴見“小葫蘆”挺直雙腳倒臥在血泊之中,不禁動了夫妻之情。一陣心酸,撫屍痛哭。這一殺一哭,方顯出劍琴是個有民族氣節、有情有義的奇女子!
窗外下著瓢潑似的大雨,事不宜遲,劍琴舉燭在室內四處點火,然後抱起孩子,背上小包,越牆出後花園落荒而逃。
在後花園所發生的一切變故。丁府眾人還被矇在鼓裡。
雖然雨大,但風勢也大,那雨點倒反像油灑似地助長了火勢,於是滿室震驚,鬧了個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劍琴疾行於伸手不見五指的曠郊,阡陌迂迴,泥濘滑溜。她雖然是個有武功的人,但因適才受的刺激太深,加上意亂心慌,又是雨夜荒野,坎坷滑溜,常常撲倒在地,如此跌跌爬爬,掙扎逃奔。突然她聽見後面鑼聲大作,隱約間似乎有人在追趕前來,更是慌亂異常,一腳踩空,竟滾下了陡坡。這回她爬不起來了,她腹痛難忍,渾身冷汗淋漓,動了胎氣,終於流產了。她昏厥在泥漿和血泊之中。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大雨把她澆醒了。猛地裡,她像想起了什麼似地伸手亂摸。“孩子,孩子呀!--”她慘聲呼嚷,除了空谷回聲,哪裡有孩子!她又一次昏厥了過去……。
密麻的雨點無情地打在滾落坡側的小女孩的臉上。孩子除了啼號,還是本能地沒命啼號著,但不省人事的母親既聽不見也無力來照應自己這位嗷嗷待哺的苦命的女兒了!
孩子尖厲的哭叫聲,驚動了一位前輩老俠士,他就是人稱陸地神仙的裴一鶴。
裴一鶴怎麼恰恰會在這種場合出現的呢?原來從表面上看,裴一鶴是個“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釋教高僧,是割斷塵寰的六根清淨者,但他就是以這樣一個超凡脫俗的身份,暗地裡保護著一些抗元復宋的秘密社團。他早幾天就來到了這座城鎮。因為丁勝世和何思成是兩條陰險、叵測,工於心計的鷹犬,他們以聲色犬馬為幌子,暗地裡勾結官府,廣佈黨羽,無孔不入地刺探復宋組織的細情,以致使姜才被執,義民張德興的活動也遭到了極大的挫折。裴一鶴正在尋找機會除掉這兩個歹徒。今晚,他正棲宿於城外的土地祠中,孩子的哭聲立即傳入了他那敏銳的聽覺。他想:奇怪!雨暴風狂的深更半夜,況又在這莽莽蒼蒼的荒郊野外,哪裡來的孩子哭聲呢?裴一鶴出土地祠冒雨尋聲而來,藉著劃破長空不時跳動的閃電,他找見了啼哭的孩子和昏迷不醒中的劍琴。他情知有異,當即一手夾住女人,一手托起小孩,施展了被稱為“縮地神行法”的高超輕功---陸地提縱術,連腿並步地一騰,一剪,一逸,一躍,已回進了土地祠。裴一鶴取火點燃了一縷篝火,並用推拿手法使劍琴悠悠甦醒,但她已是奄奄一息了。在行將擴散的瞳孔中,她依稀還能看清站在面前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神態和藹的老人,自己的女兒安祥地躺臥在他的懷抱中。為了使這個垂危的女人能放心,裴一鶴把自己的身份作了一番交代。劍琴會意地點點頭。
她知道自己已不久人世,眼前的老人是唯一可以信託的人了,她強嚥下裴一鶴送到嘴邊的藥丸,閉目靜養了片刻,復又睜開眼睛,喘息著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個大概。末了,她再三懇求老人無論如何要搭救她那小女兒一命。裴一鶴聽呆了,他萬萬料想不到十惡不敖的“小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