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下了山,從山下將那些禮物和祭品一趟一趟的往山上搬。她像是發洩自己的情緒,又像是自虐般的,完全不讓任何人插手,只是肩扛著那些對她來說可能不重,旁人看起來卻根本做不到袖手旁觀那種數量的東西,一點一點的挪移上山。
賀穆蘭在揹著東西往上走的時候一直在想,王氏那般瘦弱的女人,到底要如何把米麵這樣扛上山。她那樣瘦弱的女人,在這種孤零零的山包上,要如何忍受呼嘯而過的山風颳過時猶如鬼哭般的嗚咽,以及荒無人煙的寂寥。
王氏今年多大?約莫還不到四十吧?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多久?半年?一年?還是更長?
“花將軍,你這樣叫我怎麼使得……”王氏看著賀穆蘭將背上的湯羊風羊之類給她放到屋裡,表情簡直可以用惶恐來形容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用的了這麼多東西,在山上也不好炮製牛羊,回頭全都壞了!”
“我帶的都是臘貨和風羊,你掛在門口就好。如今天氣還不熱,壞不了。”賀穆蘭不以為意的在屋外拍了拍身上已經被各種臘貨弄髒汙的衣衫,想要繼續再去搬運。
她的衣袖突然被王氏拉住了。
“花將軍,不要再去了。”她低著身子,幾乎將頭垂到了胸前,“您做的夠多了,不需要這樣的……”
賀穆蘭不知道她這樣突然而來的低沉是為了什麼,但她大概能理解一個女人選擇這樣的方式生活,一定有一段悲傷的故事,所以她返身拍了拍她得手,柔聲說道:
“你應該也知道我是個女人了吧?都是女人,有什麼好為難的呢?這世道,對女人本就不公平,我不過對自己的同類好一點,又怎麼算多呢?”
“不,不是這樣的……”
王氏哽咽地聲音傳了出來。“我沒照顧好莫震的兒子,我給丘林家蒙羞了。”
“等回來再說吧。馬車伕還要等著回去呢。”賀穆蘭笑了笑,返身又下了山。
馬車伕如釋重負的回去了,阿單卓已經在丘林莫震的墳邊準備好了祭祀的東西,賀穆蘭把所有東西放在小屋的側間裡,在外面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洗了洗臉和手,和阿單卓去丘林莫震的墳邊燒香、敬酒和燒紙。
他們在做這一切的時候,王氏就倚在那間陽宅的門邊抹著眼淚看著他們,好像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似的。
賀穆蘭做完了這一切,帶著阿單卓進了屋,開始向雙方引見:“這是我的同袍,郎將丘林莫震的夫人,她孃家姓王,你喊她王姨就好。”
“王姨安好。”
阿單卓跪下磕了一個頭。
王氏也伏□子回禮。
“這是我昔日火長的兒子,叫做阿單卓。他今年剛剛十八,比你那兒子小上一歲。他年前來拜訪我,所以我帶著他出來遊歷,長長見識。”賀穆蘭看著王氏,有些期待地問她:“既然鄉人和我說你們都死了是假的,那丘林豹突應該沒有事吧?他去哪裡了,難道去打獵了?”
一說到丘林莫震的兒子,王氏的臉色就唰的一下白了,而後白色又變成了紅色。阿單卓坐在賀穆蘭的背後,看著這位境遇和他家類似的婦人面色複雜,不由得好奇那個叫“豹突”的孩子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嗎,所以不是因為聽到了那個傳聞不再送東西來了……”她開始小聲地自言自語。“……而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這個事實讓她又羞愧又難過,繼而升上來的是失而復得的歡喜和害怕對方知道真相以後的厭惡。
所以王氏猶豫了許久,最終卻是怯懦地開了口:“鄉人說的沒錯,這邊的丘林……已經沒人了。”
“什麼?”賀穆蘭瞪大了眼睛猛然站起了身。“究竟出了什麼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