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先衝著她打了一個千兒,隨後一語不發的領著她進到裡間。
“你來了。”蔣中明說道。
顧三娘朝他看去,只見蔣中明穿戴一絲不苟,他靠在引枕上,手端著一碗參湯,屋裡點著幾盞琉璃燈,將四周照得亮堂堂的。
顧三娘屈膝行了一禮,蔣中明撩起眼皮看了有旺一下,有旺便親自端著凳子放到離床邊不近不遠的地方,他和他媳婦兒自是退到一旁。
顧三娘向來是不善長跟蔣中明打交道,她見他一副有話要交待的樣子,於是乖乖的坐下,跟著他開口說話。
柳五婆等在外面,屋內只有他們四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床上的蔣中明不緊不慢的把參湯喝完,顧三娘連忙上前接過他手裡的空碗,又遞給身後的有旺家的,那蔣中明這才注視著顧三娘,說道:“我已聽有旺說過了。”
顧三娘默默不語,她心知他說的是前幾日的事情,那時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就是她自己也沒想到有旺會同意她出的這個荒唐主意。
蔣中明讚許的點了兩下頭,他道:“你是個機靈的好孩子。”
顧三娘怔了一下,默默說道:“老爺過獎了,只要沒給家裡幫倒忙,我也就安心了。”
屋裡又靜了下來,蔣中明昏迷多日,他剛醒來,就聽到有旺說起前幾日的事情,他見顧三娘是個膽大心細的,又不禁自嘆起蔣家的困境,沈拙進入朝中不過三五日而已,他在朝中根甚尚淺,雖說那日舌戰群儒出盡風頭,然而他乃是靖文皇帝的心頭大患,就連蔣家一派對他也是疑信參半,若是沒有他從旁扶持,往後他的仕途又何其艱難,眼下他一日不如一日,不定哪日就會一命嗚呼,到時靖文皇帝勢必會日後清算,如若他不能一力撐起蔣家,遭難的可就不止蔣氏一門了。
想起蔣家的前路,蔣中明越想越悲慼,他看了顧三娘一眼,心裡五味雜陳,這幾個兒子當中,沈拙目光長遠,沉著穩重,但凡他早些為他在朝中鋪路,他又何至於如此憂慮,只是此時後悔已晚,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有一樁心頭事,那便是沈拙對這個顧氏用情頗深,將來若需在顧氏與蔣家之間抉擇,難保他不會為了顧氏而放棄蔣家。
想到這裡,蔣中明看著顧三孃的眼神冷了幾分,對待兒女私情,沈拙未免有些婦人之仁,先前的安氏如此,而今的顧氏亦是如此,蔣家的將來,全在沈拙的身上,他活不了多久,在他死之前,凡是有阻礙到蔣家的,他都絕對不允許!
顧三娘敏感之極,她屏住呼吸,說不上原由,她感覺眼前的蔣中明似乎跟平時不一樣,屋裡的氣氛有些悶人,顧三娘輕輕吐出一口氣,她冷不丁的說道:“昨日阿拙來信了。”
蔣中明沒有搭腔,顧三娘停了一下,她摸著小腹,自顧自的又說道:“他在揚城諸事都好,還見到了錦三爺和御哥兒,御哥兒知道要當兄長很是欣喜,鬧著要給小弟弟取名字,我私心想著,要是老爺肯受累給孩子取個名字,倒是他的福氣。”
後面的一句話,是顧三娘臨時想到的,她說完後,蔣中明便收回目光,他想道,是了,顧氏身在蔣府,況且沈拙一腳已踏入官場,豈是能輕易抽身的,他又何需庸人自擾呢。
“恐怕我等不到給孩子取名字了。”蔣中明看了她一眼,又道:“我這病就是捱日子罷了,阿拙這個國子監祭酒剛剛走馬上任,朝中有無數雙眼睛盯在他的身上,就等著他出錯,好拉他下馬。”
提到沈拙,顧三娘臉上也帶了憂色,她不懂官場上的彎彎繞繞,這一路從酈縣到京城,用步步驚心來形容也不過了,這是干係著身家性命的大事,但凡出些差池,後果將不堪設想。
蔣中明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只要我死了,靖文皇帝第一個要發落的只怕就是他了。”
顧三娘心口一滯,她緊緊拽著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