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忽然喃喃自語,那語聲低微平淡,卻似乎有種難以言傳的寂寥。
溫如是一窒,他口中說的人,莫非就是她?
它遲疑地望了望已經近在咫尺的窗框,又回頭看向床’上的安格斯。
他的面容隱沒在黑暗中,縱使以它動物的視力也看不真切,只能看出他茫然注視著天花板的雙眸,在夜色的映照下反射出微微的光亮。
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要是就這麼放棄了,那以前花費的那些精力豈不是全都報廢了嘛?溫如是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終於不甘心地收回搭到窗臺上的爪子,繃緊了神經往他身邊靠近。
在它三百年的貓生裡,從來就沒有試過這麼緊張,這絕壁是在用生命完成任務吶!
它緩緩地一點一點往前挪,彷彿只要安格斯一有異動,它便會毫不猶豫地跳窗而出,不管那是二樓,還是三樓!
被它一直嚴密監視著的男人,卻在這時候慢慢閉上了眼睛。溫如是不確定地猜測,它這是被接受了嗎?它試探著巴了一下垂在邊上的被單。
安格斯沒有動。
溫如是抬起前爪,以它能達到的最緩慢動作,慢慢往上攀爬,最後只剩兩條後腿的腳尖還踮在地上。它保持著這個艱難的動作,良久,才縮回腿繼續向前。
忽然,平躺著的安格斯翻了個身,溫如是一驚,僵硬著就待跳下去,他卻又恢復了平靜。
它只覺自己的後頸都涼透了,在心裡將他罵了千百遍,撫慰著它那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肝緩緩往前蹭。好在安格斯並沒有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再出什麼么蛾子,當溫如是一路挪到他的枕邊,終於鬆了大大的一口氣。
他的黑髮柔順地垂落在蒼白的面容上,闔著的眼瞼掩去了深藍雙眸的冰冷,讓他的睡顏少了一份凜冽,多了一份沉靜。
安格斯長長的睫毛輕微抖動著,似乎睡得並不安穩,緊抿的薄唇看上去有些涼薄,當溫如是的目光瞥到他嘴角未拭乾淨的血跡時,不由地打了個激靈。
溫如是緩緩直起身,它想,它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至少,不能睡在一個吸血鬼的嘴邊。
第二日早晨,當溫如是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欣慰地發現自己還在安格斯的床上。
地板上的女人已經不見蹤影,跟她一起消失在房間裡的,還有那隻恐怖的吸血鬼。他這算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預設它的存在了吧?溫如是愉快地起身,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四肢一軟,又倒進了軟軟的被子裡。
睡昏頭了嗎?它迷迷糊糊地想。
“小傢伙,該起來了。”梅麗爾腳步聲在門外響起,她快樂的音調就像清晨山間花瓣上盈盈的露珠般清新。
溫如是抬了抬爪子,虛弱地叫了聲:“喵——”
梅麗爾推門入內,一見它的樣子,頓時臉色大變,小心地抱起它,蹬蹬蹬地就跑下樓,一把推開端著牛奶的塞西爾,指著安坐在桌前的男人開口就罵:“安格斯,你個混蛋,怎麼能這麼對它?!”
安格斯悠閒地分享著埃利奧特的存貨,眼睛都沒抬一下:“我怎麼它了?”
“你——”梅麗爾心疼地抱著溫如是,氣得舌頭都捋不直了,“你怎麼能咬它,它還這麼小,都不夠你塞牙縫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等它長大到夠我塞牙縫的時候,就可以咬了?”他輕描淡寫地瞟了她一眼,抿了口高腳杯中鮮紅的液體。
“當然不可以,”梅麗爾斷然搖頭,憤怒地連聲道,“什麼時候都不可以!”
“它破壞了我的食物,我收取它一點血當做零食也很公平,”安格斯挑眉放下玻璃杯,豔紅的液體在杯壁盪漾出一圈紅暈,他回味地舔了舔自己尖利的犬齒,“你放心罷,一點都不痛,我在毒液里加了點麻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