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看著,小葵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曬粉場的這一角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停了一會兒,含章想幫小累累揀起地上的粉絲,就放下耙子走去。趙多多盯著含章,突然吆喝一聲:“站住。”含章一動不動地站在了那兒。娃娃們一齊哭起來。遠處的姑娘們在幫著趕車人裝車,轅上的馬不時叫出聲來。叮叮噹噹的鈴聲裡,摻雜著男人斥責牲口的聲音。隋見素在遠處一直瞟著趙多多,這會兒就走了過來。他站在含章身旁,佔燃菸斗抽著,然後一動不動地看著趙多多。趙多多氣乎乎地問:“你來這裡幹什麼?”隋見素徐徐地吐出一口煙,沒有說話。趙多多的嗓門憋粗了,發出了渾濁的一聲:“呣?”含章在一旁小聲叫道:“二哥!”隋見素仍不說話。他吸著煙,慢慢把一鍋煙吸盡,然後一下一下磕著菸斗……趙多多的目光從見素的臉上移開,四下裡望了望,最後迎著一邊的那些娃娃喝道:“小小年紀,兇什麼?惹我火了,把你幹掉!”他吆喝完了,就轉身向一旁走去。含章扯著見素的衣襟,小聲說:“二哥,你怎麼了,你怎麼啦!”隋見素哼了一聲,說:“沒什麼,我不過想告訴他,今後對老隋家的人得多少客氣一點。”含章沒有吭聲。她抬起頭來,去望河岸上那一個個老磨屋了。暮霧在河灘上浮起來,老磨屋在薄薄的霧氣中令人不安地沉默著。
老磨屋沉默著,但仔細些聽,它“嗚隆嗚隆”的聲音猶如遙遠的雷鳴,撒落在河兩岸的曠野裡,撒落在秋天的暮色裡。老磨緩緩地轉動著,耐心地磨著時光。它彷彿越來越讓人沉不住氣了,也許它早晚會激怒鎮子上的年輕人。
老李家的小夥子李知常就一直幻想著能用機器帶動老磨轉動。他平時不怎麼說話,心中充滿了幻想。他只把幻想說給隋不召聽,一老一少一塊兒激動。老人嘆息說:“這裡面有『原理』啊!”李知常沒事了就捧讀一些數學和物理課本,默默揹著上面的一些公式和“原理”──隋不召聽了也記不住,但他對“原理”一詞十分中意,並有著自己的獨到理解。他建議李知常將改造磨屋的計劃講給地質勘探隊的一位姓李的技術員聽。李技術員聽了,說:“可以的。簡單的。”三個人就在一塊兒設計起來,幹得有滋有味兒。一切終於準備停當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製作和安裝,三個人在此刻才突然明白過來:這事必須由趙多多同意才行。於是隋不召去跟趙多多說了。趙多多半晌沒有吭聲,後來說:“先把機器安到一個磨屋裡吧。這得試試看。”
李知常和隋不召十分興奮,李技術員的興致也很高。三個忙忙活活,短缺什麼,就去求助鎮上的鐵器作坊,把帳記在了粉絲大廠上。最後需要的是機器了,趙多多把廠裡最破的一臺抽水用的柴油機給了他們。這些東西安裝在哪個磨屋呢?隋不召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侄子的那個。抱朴似乎也很高興。他喝住牲口,親手給它解去了套繩,讓李知常牽出磨屋。安裝開始了。一連多少天熱熱鬧鬧,一群人圍住了老磨屋。隋不召前後奔忙,一會兒拿黃油拿扳手,一會兒吆喝人們退遠些。柴油機終於“彭彭”地響起來,它幾經變速,帶動老磨悠悠地轉動,“嗚隆嗚隆”的聲音更大了,好象那遙遠的雷鳴越滾越近。磨屋裡還架起了一條輸送帶,及時地、源源不斷地把浸燙好的綠豆送進黑黑的磨眼。磨渠裡的漿液嘩嘩流淌,順著新順的地下通道直流進沉澱池。人們終於明白了:這個老磨屋永遠結束了木勺扣綠豆的年代。但磨屋裡仍需要一個人看老磨、及時地用木勺去攤平運輸帶上疊起的綠豆。抱朴仍舊要坐在這個老磨屋裡。
他很難再享受到以前的清淨了。鎮子上有斷有人來參觀機器磨屋,來了就不願離去。大家都齊聲讚揚,惟有一個叫史迪新的怪老頭不以為然。他反對一切新奇怪異的東西,並且跟隋不召有宿怨。對這個人參與做成的事情尤其不能容忍。他看了一會兒,對隆隆轉動的機器狠狠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