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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衙門踱出的,正是上任一載有餘的翰林院修撰大人——長州趵無疏,與之素來交好的編修秦晏秦大人緊隨其後。
先看這狀元郎趵無疏,但見其寶冠束髮,金簪緋帶,劍眉英挺,薄唇抿然含笑,身著淡青忍冬繡紋綢袍,足踏祥雲皂靴。八尺男兒佩三尺寶劍,正是天墜紫星、允文允武,所謂風流才子非此人莫屬。
再說探花使秦晏,端的是滿月之相,雙眉似弦月還馳、若遠山卻濃,目是青蓮,唇如丹果。翩翩少年者,戴方巾,垂一對皂尾,穿的是蓮紋織錦袍衫,手持玉墜摺扇,談笑間溫文有禮,真個風雅自在。
這兩位士族公子沿路走來,便是無風,天街也仿若鋪滿落花,芳菲盈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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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麼呢?臉紅成那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印泥拍臉上了吶。”
我聞聲合起小冊子,用手背貼著臉頰,果然有些發燙。
“呃,這個,不知修撰大人讀過沒。”我起身去替自己倒一杯茶,順手將小冊子遞給趵斬,“是新出的話本,坊間傳閱得挺快。”
“哦?”趵斬興致勃勃地翻開,“上回流傳窮秀才夜遇北山神女的故事,趵某還沒看完呢,這麼快又出新本?講的什麼?”
我忍著笑:“看過就知道了。”
是寫我們這批新科進士的,聽說賣得相當好——無論古今,八卦果然都是人的天性。
別看書裡把我們寫得威風凜凜,其實誰不知道,翰林院的修撰、編修、檢討是磨練新人用的職位。算史官吧,但重新修史的機會少之又少,接到的工作多是起草文書制本什麼的,差不多就是文秘一類了。
我擅長寫應用文,這些活幹起來是輕鬆愉快,一轉眼就做了一年多的編修——也就七品小官一個。
一年來,身邊的人也不是沒有變動,比如秦之麟吧,他跟我們一樣是庶吉士(也就是到翰林院實習的進士,還有些去六部實習的,叫觀政進士),剛進翰林院就任侍講學士,半年之後升官調去大理寺了。當然,這種後臺硬的,嫉妒起來也沒意思。
說到後臺……
“秦編修要去御書房否?”一位學士大人從門外探進頭來。
我點頭:“嗯,是的,大人有公文給監國過目?”大家都知道我有監國特許,能隨時進見,因此讓我捎帶檔案的次數也不少。
一疊文書放在我的桌上:“梁翰林有兩份公文沒來得及一起呈交,麻煩秦編修了。”
滿臉堆笑:“哪裡麻煩,舉手之勞呀。”
送走學士,我回頭無奈地盯著公文:這哪裡是沒來得及送過去的,明明就是在內閣那裡沒透過,不同意送交給監國過目的檔案嘛!
就算東宮看過,沒有內閣的印章也不能執行,徒增東宮的鬱結而已。這種被半路攔下的檔案越多,東宮就越不樂;轉交的檔案越多,我也越不安,危機感與日俱增。
嘆一聲,我研墨,繼續抄寫公文。
趵斬也在忙碌著,核對今年升遷的官員名錄,由原本的籍貫分類改寫為出仕年份分類。上頭一個命令,我們往往就要忙很久,煩啊。
他抄著抄著,忽地停了,用筆桿敲敲我的桌子。
我抬頭就看到一頁入職官員的名單:“嗯?”
“你看吏部。”他說。
接過來,我慢慢檢視,這回新從地方調上來四人進吏部,其中一人名叫江源,調任吏部主事(六品),乍看之下沒問題,這年紀真輕,只有三十歲。再仔細一看,他捐買舉人身份是二十五歲,立刻被安排了一個縣官的職務,然後今年回京進吏部。
按照本朝法令,舉人出身的外派官員,必須做足十年地方官,才能視其政績,回撥京城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