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指頭:“說笑,我這只是慢性子而已。何況已經是上舍生了,我也不急於這回會試,所以,不過試試身手罷了,沒必要考量那麼多。”
才怪,這回不考上進士,麻煩大著呢。
但是有那麼個詞,叫做見招拆招,又有個說法是車到山前必有路。我能不能考取,這個答案是急不來的。
人真是一種矛盾的生物,對於別人採取非正常方式取得先機的做法,我心中認同,但自己要乾的時候,又覺得臉皮甚薄,骨子裡面還留著半絲倨傲孤高。
奇怪了,我可不是迂腐文人,這種脊髓是從哪裡生出來的?
“不知不覺,還是受了姬山翁的影響麼?”我低頭想著。
面對師尊的時候,我說嚮往清閒悠哉的生活,那並非虛言。但也正如師父指出的,面對榮耀繁華,我照樣心中蠢動,面對挑戰和未知的際遇,我依然躍躍欲試。
矛盾,可若失去其中的任一,卻會讓我覺得自己虛偽。
“啊啊。”我對張緹自嘲道,“小弟這回要是真落第,那也是天道公平——哪有年紀輕輕就連年中試的,說不定會折壽呢!”
“總之無論考取與否,你都有話可說。”張緹笑起來,“那我就只能期待趵兄的表現了!”
趵斬?
我納悶,答道:“呵,我也靜待二位喜訊罷。”張緹把他自己給忘記了,還是認為會試根本不在話下?
誰知,張緹還真把自己給丟了。
“報考?我忘記了。”
第六十六節 會試——千鈞一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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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考?我忘記了。”
臨考前幾天,當我問到準備得如何的時候,他這樣回答。滿臉的不在乎,手邊半池墨,一支筆,他正預備往方巾上題詩。
“這怎麼能忘呢?”我氣憤地站起來,不顧館中還有別的儒生在,“走,我幫你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補救!”
張緹將筆放下,免得沾到我衣裳上:“那個無所謂啦,反正我也只是陪趵兄來而已。”
我悄聲道:“可你那麼辛苦地收集……”
他微笑。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是誰?趵斬?
“這個嘛……就是秘密了。”他重又提筆,醞釀著要往絹上寫點啥。
我坐到一旁,不解地盯著他。這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笑攬清風,日薄花霧濃……”未成的詞句從他口中緩緩而出,沉默片刻,他突然轉過臉,“你說,是笑攬清風好,還是笑挽清風,或者笑迎清風更好?”
我心裡想著會試的事情,不悅,隨口答道:“攬,有些流氣,挽又小氣,迎嘛,未免俗氣。”
“哎呀呀,那要怎樣才嵌合得當呢?”
三個候選項皆被貶低,張緹一笑帶過,將飽蘸的筆擱置在硯上。
收斂著氣憤,我想了想,提到:“笑揖清風,如何?”
張緹點點頭,正待提筆,學館外進來一人,是趵斬。他的傘早就收起,不知是何時來的。“笑揖清風不妥,匠氣啊匠氣!”他笑道。
又跟我作對?我展開扇子,故作不快地挑釁:“那麼,就聽趵兄高見了?”看你能成什麼氣。
趵斬開口便答:“笑忘清風罷,省得那麼多事兒!”
三人不禁都笑起來。
這所學館是私塾,每回趕考時節,便成為四方儒生聚首的地方。學館分上下兩層,上層是教書習字之處,憑欄風光甚好,市井景色一覽無餘,下層則闢作閒談聚會場所,中間豎著幾道屏風,儒雅大方。
張緹在方巾上題過詩詞,晾到一旁欄杆上,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