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命看著六奶奶別帶病四下亂跑的李媽媽,遙遙地瞥了曼雲一眼,虎著圓臉瞪向了眼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喝問道:“崔媽媽?老奴怎麼不記得見過你?”
雖說雲州與洛京相隔甚遠。但是按著蕭家還算嚴謹的用人規矩,兩邊廂上年紀的老人應當盡皆家生子。在徐夫人進駐金穗園時,洛京城裡有頭臉的世僕也都來拜見過。若真有個年紀頗大的美人,李媽媽自信會記得牢牢的。
崔琅真恭謙地笑應道:“媽媽果然目光犀利。奴婢確非景王舊僕,而是剛從宮中放出來的。”
再接著,崔琅真靠近到李媽媽耳邊悄言了一句。李媽媽原本緊繃的面孔一下子如雪後初霽。
前倨後恭!象李媽媽這種景王妃身邊的體己人,根本不會對著已然落寞的陳宮舊人輕易示好,能讓她們變了態度多半是那女人背後的主子。掐指算來,也就不過那麼幾個……
太簡單的術數題。一下子讓好奇張望的曼雲了無興趣,輕闔下了眼睫,漠不關心地望向了自個兒的鼻尖。
大夏天本就不是泡溫湯的好時節。但象是早有準備的小院只在曼雲一行初來時輕起了一圈漣漪,很快就又有條不紊地動了起來。
“六奶奶真是粉雕玉琢的妙人兒!”,見嫻英等人正忙安置著曼雲常用的物件,崔琅真微笑著湊到曼雲身邊,象是看著上品珠玉一般輕聲言贊。雖說話說得有些輕佻地象了老鴇子,但崔琅形容秀雅。態度可親地倒似發自真心。
周曼雲撈起手帕兒掩住了粉唇,素臉兒發白。身子向後輕退了一步,低聲道:“崔媽媽,能離著我遠些嗎?”
崔琅真的臉孔一下僵住了。
總不成去了識毒的小貂紫晶,眼前的女人還能辨出她身上已掩飾得極好的毒香嗎?她快速地省察了下己身,暗咬著牙,關切地笑問道。“六奶奶可是坐車過來,有些發暈得不舒服?”
曼雲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
“老奴倒會些歧黃術,不如給六奶奶瞧瞧!”,崔琅真故意沒有退開,反倒上前主動地把住了周曼雲的手腕。
天香苑的女人果然一個頂一個的藝高人膽大!
曼雲低眸暗歎。倒是老實地沒有掙開手。剛剛崔琅真到院門前接她的時候,銀子就提示著已發現了情髓倒過了幾次留下的淡淡腥味。而崔琅真身上另有著暗香,與在夏口遇上的王媽媽極象。
“六奶奶,你莫不是……”,崔琅真驚異地撥出半句,又在曼雲急急搖頭示意的無聲求乞下把後半句嚥了,臉上笑意綻放得越發明顯。
“時日尚短,還不敢確認,所以誰也沒說過。不過近日確實對各類香粉都覺噁心難聞,還請媽媽不要見怪!”
只要不是識出身帶之毒就好,而且這樣的情形不就能讓接下的事情更加有趣。崔琅真喜不自勝地捋掌笑道:“六奶奶且等等,老奴去洗了身上的劣粉劣香,再來伺候。”
周曼雲不由地目露感激,雙頰飛紅。
崔琅真的身影漸漸從眼前消失,曼雲象是吃不勁兒似的扶著一根廊柱坐下,袖擺低垂時,一絲銀線緩滑落地面,蜿蜒向前。方才曼雲被抓過的素腕其實是有染味的,只不過味道淡得在人的嗅覺以外。
那老貨最好只是簡單洗洗才好,不然本就苦夏的銀子打死也不會鑽了溫泉湯。還有該死的蕭泓!顛鸞倒鳳的時候能耐十足,到了這會兒,還不知能不能快點反應過來自個兒的後院已被人抄了……
曼雲伸手緊護著自個兒的關元穴,運氣調息,將把現下性命只能交付銀子的無奈緩緩地吐了出去。
正如周曼雲所料,進城去尋了蕭泓的一拔又一拔人馬都沒見著本尊。
最後進城的小橋老老實實地跪在兵部的一間小屋的地板,咬著嘴唇對著眼前高舉著青龍星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