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轉過身子,正對上顏君堯的視線。
“你還想說什麼呢?”顏君堯並不去看姜凝醉,他的視線垂在地上,自嘲般嘆息道:“她走了,她終於如願離開了我的身邊,她從此真正的自由了。而放走她的,是那個你們口中最疼愛我的皇姐,我那最最親愛的皇姐,連半句招呼都沒有,就這樣隨意地放走了我最愛的女人。凝醉,你還想說什麼呢?”
姜凝醉平靜地望他,太過鎮定的神色似乎能燙平一切的憤怒焦躁,她靜靜道:“太子常說你愛她,但是太子,你真的瞭解她麼?你知曉她最愛的是什麼,她想要的又是什麼?”
姜凝醉的質問只換來顏君堯的苦笑,他眸色一暗,既是無奈又是傷懷道:“凝醉,你當真以為我毫不知情?”他說著,搖了搖頭,道:“她的心裡只有池蔚,我知道,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可是有些事情,他知道,卻寧肯自己什麼也不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這並不是皇姐擅自放走她的理由,這並不是。。。。。。”顏君堯說著,眼裡突然湧出一陣恨意,那麼深,讓姜凝醉微微怔了怔神。“難道因為皇家對池蔚有所虧欠,所以這就能成為皇姐成全她們的理由麼?皇姐做這麼多,可曾想過我?”
姜凝醉聞言,眼裡的淡漠褪去大半,看上去竟有些恍惚和心疼。“所有人都希望長公主來成全,那誰又來成全她呢?”
顏君堯的神色大動,他詫然望著姜凝醉,她那淡淡的語氣裡,無不是對顏漪嵐的維護。而他一直以為,像姜凝醉這樣生性淡薄的女子,本該是置身事外的。
“不論太子如何去想長公主,唯有一件事,太子無論如何也不能隨意抹殺。”姜凝醉目光如劍,犀利而冰冷,竟讓顏君堯有一瞬間心生畏懼。“若說長公主不曾想過太子的感受,這句話說出來,是不是太武斷自私了一些?”
說罷,姜凝醉不再理會怔怔站在原地的顏君堯,擦身往大帳內走去。站在帳外,她細細凝想了片刻,不免回頭又道:“也許當真如太子所說,長公主放走側妃,是因為對池蔚有所虧欠,是為了彌補母后心中未了的遺憾。但是她這些年對你的百般維護,卻與這些都沒有關係,若真要說,不過是因了親情二字。”
愛並非是自私的佔有,也不是瘋狂的禁錮,愛由心生,這從來就不該是顏君堯折磨柳浣雪這麼些年的理由。愛是給予,是包容,也是尊重。
只有懂得如何去愛別人,才能有資格去得到別人同等的愛。對待愛人如此,對待自己的子民和國家,亦是如此。
這是即將作為一個君王的顏君堯,所需要學會的。姜凝醉想,這或許也是顏漪嵐所能教予顏君堯的最後一課,也是最重要的一課。
留下久久沉思不語的顏君堯,姜凝醉掀簾走進大帳,卻發現帳內出了奇的安靜,四周靜悄悄的,與外面的喧譁形成那麼強烈的對比。
顏漪嵐背對著她站在屏風前,她換了昨日的那件白衣,依然穿著姜凝醉最最熟悉的緋色,長髮披肩如瀑,身影妖嬈多姿。
姜凝醉默默望著顏漪嵐的身影出神,她突然覺得若是忽視顏漪嵐身上渾然天成的凜冽氣勢,其實她也不過只是一介羸弱女子,她的身姿纖細,似乎越發的清瘦了。
羸弱這個詞用在顏漪嵐的身上著實是有些怪異,但是姜凝醉卻又在這一刻覺得恰當至極。她不可抑制地想,若是顏漪嵐不曾身在帝王家,沒有做這個帝姬,那麼現如今的她,又該是怎樣一個鮮活明媚的樣子?
心裡有些說不上來的酸澀,姜凝醉緩緩拾步走到顏漪嵐的身邊,用最平靜如常的聲音說道:“如今外面亂作了一團,長公主還有心思躲在大帳內偷閒?”
“有你在,我還需要擔心什麼?”顏漪嵐微微一笑,神情仿若從亙古的寂寞中融化,笑得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