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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芒──黑暗就怕光明。你到底怕些什麼?你朝前走。”

李技術員說完就把手收回來,插到了褲兜裡。李知常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隋不召。隋不召說:“像行船一樣。朝前走。”

笛音在夜空裡跳躍著。這支長笛吹奏著光棍漢的歌,讓人留戀又讓人恐懼。跛四頭髮髒亂,面色灰紫地坐在河灘上吹奏。他的笛音時時不在時時在,彷彿要與窪狸鎮共存下去。屋裡的四個人不說話時,就一同傾聽這尖尖的笛音。笛音使夜晚有些寒涼,大家都把身子縮了縮。李知常說:“我一聽這笛音就想起了隋大虎……前兩天我看見大虎媽媽在城牆下邊燒紙,裡面還夾了點心、紅高粱糖。”抱朴問:“燒幾七了?該買些香紙送去。”知常搖搖頭。李技術員說:“這要等到正式陣亡通知才知道。以前的訊息不過是透過熟人傳過來的,什麼都說不準。還有人否定了上次的傳說……”李知常吃驚地問:“大虎沒死嗎?”李技術員擺擺手:“死是死了。不過這回傳他剛死不到半月,兩次傳的不一樣……”

隋不召身子鬆鬆地倒在了炕上。一提到隋大虎他就受不了,那是老隋家族的一條漢子啊。他想如果早幾年,這個大虎也許會跟他到大海上駛船呢。隋不召向好多人打聽過前線的戰事,打聽大虎是怎麼死的。這裡離前線太遠了,訊息只能從信中、從探家人的口中斷斷續續傳出來,不知轉過多少彎兒,傳來傳去走了模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大虎的確死了。隋不召的心疼得打戰,他想老隋家該交出去的是他這把老骨頭,怎麼該是一個沒長鬍須的人呢?大虎什麼都沒來不及做,就匆匆忙忙把一截路走完了。也許上一回傳得根本就不貼譜,大虎到死都沒有親近一回女人。隋不召想如果大虎活著,小夥子一準會有很多話跟他講。窪狸鎮人送走了大虎,就像送走那個老船一樣,再也不聞不問了。老人身子鬆鬆地躺著,眼角閃著一滴淚水。

李知常這會兒又談論起了“星球大戰”,問那個“胡言亂語”“北約”和“華約”的事情了。李技術員不停地講著,李知常不眨眼地傾聽,不時插一句話。抱朴面對著漆黑的窗戶吸菸,像在捕捉那尖尖的笛音。隋不召一句也聽不進去,腦海裡全是大虎笑吟吟的面孔。他清清楚楚看到大虎一雙年輕的手按在嶄新的槍上,隔著窗戶跟他說話。小夥子說:“大伯,我走了。我這回上前線不一定回來。我死了是為國捐軀,我不太怕。不過我想窪狸鎮哪,我才在鎮上活了十八年……”隋不召站到窗前說:“你還會回來。在前線想家了,你就一個人找塊地方,聽聽河邊上老磨嗚隆嗚隆轉。老輩人都說,出遠門的人什麼家鄉的音信得不到,就是能聽見老磨聲。”大虎點點頭,鼻子貼在窗玻璃上。隋不召隔著玻璃去撫摸他的臉龐,摸不著。大虎扛起槍走了。

大虎到了前線,真的靜下心來傾聽過老磨聲。“隆隆!隆隆!”他還真的聽到了。他說聽到了,連長方格笑著揪一下他的耳朵。他們都知道那是遠處的炮聲。戰線拉長了,那一端的炮聲傳過來顯得深沉悠遠了。仗打得很苦,腳下的小山包已經經過了九次爭奪。方格的這個連剛剛把傷殘嚴重的另一個連換下來。也許他們要經歷可怕的第十次爭奪。剛換上來的時候,戰士們面對山包下面那一層層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