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水晶般的眼睛已經重新變回了夜晚的顏色。衝動宛如曇花一現,已被遮掩在了那一片深沉的墨藍色之下。
“吃完了早點休息。”深海輕輕拍了拍我的臉頰。他的眼睛裡還殘留著一抹不一樣的清澈,溫柔而動人,“今晚是安全的。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裡。”
我不自然地從他的臉上移開視線,“兩個問題。為什麼今夜是安全的?我們要去哪裡?”
深海坐直了身體,微妙地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夜族戰士的身體經過了太多的改造。那些微型的電子元件並不適合在雷雨天氣裡出門。何況這裡還很遠。夜鯊的勢力並沒有到達隻手遮天的程度。第二個問題,我帶你離開這裡,是要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
深海望著我,目光深沉,“一個可以取出石頭卻不會傷害到你的人。”
我沒有出聲,心情卻變得複雜起來。就算這個人值得信賴,那……取出石頭之後呢?他回他的大海,我重新回學校去過我的生活,假裝這一切統統都沒有發生過?
深海站了起來,雙手按住了我的肩膀輕輕地將我拉進了他的懷裡,“殷茉,我不能讓你繼續過這樣的生活。太危險了。”
房間裡只有一張床,就算想打地鋪也沒有多餘的材料。再說我的心情受他計劃的影響,自晚飯之後就一直十分低落。實在懶得再動那個腦筋去考慮什麼男女有別的問題。
“都上床睡。”我把兩個枕頭並排擺好,不耐煩地把深海鋪在地板上的舊竹蓆一腳踢開,“這都哪裡翻出來的?我們管那個叫夏季用品。夏季用品……你懂不懂?!”
深海湊過來摸了摸我的臉,神色溫柔。然後一言不發地躺上了床,還十分自覺地給我留出了一半的位置。老實的讓我沒法子繼續發火。
我想他一定知道我到底為了什麼不痛快。但是這個問題他到底是怎麼理解的?覺得我在害怕?擔心那半塊破石頭不能順利取出來?為什麼他的情緒這麼平靜?這樣的平靜對照著我的煩躁,也不知道到底誰更加不正常一些。
“殷茉,”深海突然喊我。我回過頭,見他閉著眼平躺著,長長的睫毛扇子似的闔著,神色平靜得像睡著了。只有唇邊一絲淺淺的笑容,怎麼看都有點無可奈何的味道,“睡吧,你只是太累了。”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原來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關了燈,我走過去背對著他躺下,一把拽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這被子大概有好長時間沒有曬過了,潮乎乎的。蓋在身上有種粘膩的不舒服的感覺。雨點打在玻璃窗上,隨著風勢時而輕時而重,噼裡啪啦的響聲聽起來單調而落寞。
“我不喜歡這種天氣,”深海突然說:“你知道海上起風暴的時候我都做些什麼嗎?”
我沒有出聲。
“鑽進很深的巖洞裡,把自己藏起來。”深海敘述的語氣格外平靜,像在講別人的故事,“雖然暴風雨不會不會對水底造成多大的影響,但是因為壓力一類的問題,這種天氣還是會讓人覺得很不舒服。大概,對自然界的懼怕是任何生物都相同的吧。這樣的天氣,你怕嗎?”
我還真不怎麼怕。雷聲再大,電光閃的再嚇人,也是在外面。有什麼可怕?
黑暗中,深海輕聲笑了,“我第一次見到閃電的時候真嚇壞了。”
我忍不住問他:“那時你多大?”
深海很認真地想了想,“我們計算年齡的方式和你們人類是不同的。折算成你們的年齡,大概是五歲吧。”
我又問:“那按照你們的計算方法呢?”
“我說了的話,你會害怕的。”深海又笑了,“當我抱成一團縮排巖洞裡的時候,真的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跑到岸上來,離雷電這麼近。身旁還躺著一個人類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