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一心在那兒討論問題,誰也沒有注意到小亞伯拉罕已經溜進了房間,正等在那兒尋找機會請他們回去。
“她很有錢,她肯定會看上我們家姑娘的,”德北菲爾德太太接著說。“這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我不明白一個家族的兩房人為什麼就不能往來。”
“對,我們都認本家去!”亞伯拉罕在床沿下自作聰明地說,“等苔絲去了,住在那兒,我們就都去看她;我們還會坐上她的大馬車,穿上黑禮服呀!”
“孩子,你怎麼來這兒來了?你在這兒胡說什麼呀!走開,到樓梯那兒去玩,等你爸爸和媽把事情說完!……我說呀,苔絲應該到我們家族的另一房那兒去。她一定會討那位夫人的歡心的——苔絲一定會的;還完全有可能碰上一個高貴的紳士娶了她。簡而言之,我知道這件事。”
“你怎麼知道的?”
“我在《算命大全》的書裡查詢過她的命運,書裡頭這件事說得明明白白的啦!……你應該看到她今天是多麼漂亮呀;她的面板嬌嫩得就像公爵夫人的一個樣呀。”
“我們的姑娘自己說去不去呢?”
“我還沒有問過她。現在她還不知道我們有這樣一個貴夫人親戚。不過,如果到那兒去肯定能給她結上一門好親事,她是不會說不的。”
“苔絲可是脾氣古怪呀。”
“不過其實她還是聽話的。把她交給我好了。”
雖然這場談話是私下進行的,可是這場談話的意義已足已使周圍的人明白,猜想出德北菲爾德家現在商談的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非尋常人能比,猜想出他們漂亮的大女兒苔絲,已經有了美好的前途。
“今天我看見苔絲和別的女孩子一起在教區遊行,我就在心裡對自己說,苔絲真是一個逗人喜愛的漂亮人兒。”一個老酒鬼低聲說,“不過約翰·德北菲爾德可要當心她,不要讓地上的大麥發了芽。”這是當地的一句土話,有它特殊的意思,但是沒有人回答這句話。
這場談話內容變得廣泛起來,過了不久,又聽見樓下有腳步聲走過房問。
“——這是我的幾個私人朋友,會社遊行他們沒有盡興,我花錢請他們來的。”老闆娘又迅速地把嘴邊應付外來人的現成話重新背了一遍,才看見進來的人是苔絲。
室內瀰漫著酒氣,有了皺紋的中年人逗留在這兒並沒有什麼不合適,但是姑娘年輕的面孔出現在這個地方,就叫人感到難受了,即使姑娘的母親也能夠看出這一點。苔絲的黑色眼睛裡還沒有顯露出來責備的神氣,她的父母親就從座位上站起來,急忙把酒喝乾,跟在女兒的身後走下了樓梯,隨著他們的腳步聲傳來羅利弗太太的叮囑聲。
“親愛的,請千萬不要聲張;要不然我就要丟掉我的執照了,把我傳喚去,還不知道有什麼麻煩呢!再見吧!”
苔絲挽起父親的一隻胳膊,她的母親挽起父親的另一隻,一起回家去。說實在的,她的父親酒喝得很少——一個經常喝酒的人,禮拜天下午喝完酒上教堂,轉身向東下跪,一點也不踉蹌,她父親喝的酒還不到這種人喝的四分之一;但是約翰爵士的身體虛弱,在當時的情景下,喝酒這種小罪惡就讓他受不了啦。一接觸到新鮮空氣,他就開始跌跌撞撞的,一會兒他們一行三人好像正向倫敦走去,一會兒又好像朝巴斯走去——看上去叫人感到滑稽可笑,儘管一家人晚上回家是常有的事;不過,像大多數滑稽可笑的事情一樣,實在是又不能叫人完全感到滑稽可笑。母女倆儘量把主要來自德北菲爾德的跌跌撞撞以及他所引起的亞伯拉罕和她們自己的跌跌撞撞掩飾起來;他們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接近了他們的家門口,這家人的家長在走近家門口時,突然放聲唱起他先前唱過的歌來,彷彿看見他現在的住所太狹小,要增強自己的信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