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轉身的瞬間,紀璐生氣地拍了一下桌子。
王緹怔了怔,臉上的笑容卻明顯比剛才要輕鬆得多,“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就該遭打?”
“不是……”紀璐最不習慣王緹在這種情形中笑。雖然她的笑容那麼清麗,即便在南區那種夜場混跡了那麼多年,卻仍然有著她自己的驕傲。這種驕傲,也許別人看不到,但是紀璐看得到,嗅得到。
王緹擰開了洗碗槽的水龍頭,聳聳肩,然後偏著頭打消紀璐的憂慮,“她沒有打我。”
“你認真的?你沒有撒謊?”
“騙你幹嘛。”王緹認真地洗著兩個人的飯碗,“不過,就算她打了我,你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啊。”說完這句話的王緹,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紀璐預料中的無奈。
——我是不能拿她怎麼樣。做小三的人是你。可是,你是我媽媽啊,我怎麼能讓你受委屈呢。就算我變成了市井無賴,變成了倒打一耙的痞子,我不能讓你受委屈。
——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有你了。
紀璐的絕望情緒遠高於王緹。雖然一小時前,林振棠的確答應了她跟宋張涼子分手,可是對於紀璐來說,這種強求回來的感情也沒有意思,就像從別的孩子那裡搶回的口香糖,對方已經嚼得毫無甜味了,所有的美好香氣,盡在別人的唇齒之間,那麼捏著沾滿口水的一塊破膠,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對啊,林振棠,你就是一塊破膠。
專心地清理廚房的王緹當然看不到飯桌下紀璐捏緊的小拳頭。的確沒有殺傷力,威懾不了任何人,可是其中卻凝聚了難以揮散的仇恨。
“她不但沒有打我,還拿了一筆錢給我。”王緹擦擦手,然後拿了塊抹布來擦餐桌。
“那。”紀璐抬起頭,看著王緹,“有多少?”
不是問“為什麼給你錢”,不是問“你收了嗎”,而是直截了當地問出了真心話。
——在這麼艱難的時候,我不知道自尊是什麼。我只知道你,如果離開了這個金主,很可能養不活我。
王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張開一隻手掌。
“5萬?”紀璐站起來,把兩張椅子擺好。
“50。”
“真闊綽啊。”即便實際上的數字比紀璐想象的要大了10倍,她也沒有表現得多意外,也許是因為懵懂世事的少女還不知道50萬人民幣意味著什麼吧。
“那你接下來又要去打麻將了嗎?”紀璐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忐忑。
可是王緹沒有回答,房子裡又好像揹負了沉默的詛咒,碗碟碰撞的清脆聲響和水流聲裡,紀璐聽不出王緹的心情,於是乾脆也就把自己關進自己的房間裡。
國慶假期的第一天來臨。紀璐哪也沒去,就宅在家裡幸災樂禍地看著網路上的滾動新聞,說哪裡哪裡又堵車了,哪裡哪裡因為搶佔停車位而發生了鬥毆事件,接著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
紀璐偶爾聽到沒有關房門的王緹也在隔壁房間哈哈大笑,便猜想她正在和自己做著同樣的事情。
——沒理由地想嘲笑這個世界。人是如此荒誕愚蠢。
黃昏時,王緹問紀璐要不要一起去游泳,可是紀璐卻懶得動。王緹一個人也興致缺缺,便又百無聊賴地做起飯來。
“喏,蘋果。”王緹洗了一個蘋果,然後拋給紀璐。
“謝謝。”不知道為什麼,紀璐的謝謝後邊忽然想加上“媽媽”兩個字。可她自己都記不清多久沒有這樣當著王緹的面這樣稱呼過她,要是突然喊出來,也許大家都會尷尬吧,於是毫不猶豫地和蘋果一起嚼碎吞回肚子裡。
就在紀璐吃完一個蘋果,並將其扔進垃圾桶時,手機上多了一條未讀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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