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官軍待在金陵,侵擾百姓,導致怨聲載道。
陳正道森森地看著姚文治,繼續厲聲叱道:“看來,便是連姚公也不贊同調派精兵強將了,可讓誰去呢?讓金陵府的府兵?這金陵的府兵歷來不堪為用,指望他們剿賊?這數十年來,金陵不是沒有剿過這些鹽販,就說奏疏裡的這位三眼天王吧,已剿了十幾年了,府縣這麼多的府兵和差役,可曾傷過他的一根毫毛嗎?反而最後都是損兵折將,顏面盡失,沒有使這鹽販沒有懼意,還愈發的猖獗,如今,終釀此禍,是誰的干係?”
姚文治急道:“包虎剛剛上任,既是決心剿滅鹽販,縱是有閃失,便責令他繼續進剿便是,難道因為鹽販難以根除,朝廷就可以縱容嗎?”
陳正道眯著眼,似是圖窮匕見:“那麼,姚公以為這鹽販該如何剿?三眼天王可拿得下?剿不了又如何,拿不下亦如何?”
這咄咄逼人的一問,姚文治方才警覺,陳正道是早就挖好了坑,就等自己跳下去的。
姚文治抬眸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則是嫣然一笑道:“怎麼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
此時,陳正道卻是拜下,滿帶正氣凜然地道:“娘娘,臣是宗室,為的是社稷長治久安之計,現如今金陵發生這樣的事,實是駭人聽聞,再這般任由金陵知府胡鬧下去,只怕要國本動搖啊,現在滿天下都在看那金陵知府,看娘娘,看咱們大陳的笑話,娘娘若不予以懲戒,何以安天下?”
誰都明白,陳正道說得有些嚴重過頭了,可此事確實嚴重,金陵啊,這可是陪都,別宮所在,形同於是在天子腳下,天子腳下,竟有人敢如此造次,大陳朝的體面,真是蕩然無存了。
而更可怕的是,此事極不好拿捏,陳正道的話不是沒有道理,鹽販子很不好剿,因為極不好甄別,何況金陵承平太久,那兒的官軍早已消磨了銳氣,甚至因為久在地方,怕也有不少人與地方的鹽販子沆瀣一氣,相互勾結一起了。
可調動其他部的軍馬,卻又不熟悉民情,外地的軍馬去了,兩眼一抹黑,誰是賊,誰是良民呢?何況客軍都有滋擾地方的傳統,反而可能造成殺良冒功,引發民怨的事,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可能如此的。
這真正值得考量的是,金陵之事,已經引來了非議,若是小小鹽販,尚且都需大費周章的調動軍馬,朝廷的體面也難以保全。
太后看著姚文治道;“姚卿說說看吧。”
姚文治猶豫了一下,才道:“臣請娘娘下旨,責令包虎繼續……”
陳正道卻是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姚文治,道:“可若是還剿不了呢?若是再有什麼閃失呢?若是一月之內,還是徒勞無功呢?”
姚文治心知是躲不過了,咬了咬牙,最終道:“那就拿辦包虎!”
陳正道笑了,道:“一個小小知府,也能承擔這天大的干係嗎?”
現在已足夠明顯了,這是衝著姚文治來的,也就是衝著太后來的,姚文治是太后的第一忠臣啊。
姚文治深吸一口氣,便道:“該有的責任,老夫可以擔著。”
“這是姚公說的。”陳正道今日說了那麼多,顯然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終於帶著滿意地笑容道:“到時,可莫要抵賴。”
太后面若寒霜,卻不發一言,道:“事已至此,就這樣辦吧。”
她露出乏意,揮了揮手,諸人便都告退而出。
待眾人走了個乾淨,太后則命女官捧起書來,讀給她聽。
今日唸的書,乃是《春秋》,太后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半響後,她突然抬眸對女官道:“聽說,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何以天下這樣多的亂臣?”
女官微微一愣,答道:“想必是教化不彰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