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什麼不平常的事。
“出什麼事了?”他關切地問。
林達海在白蕙心目中是位慈祥長者,深得她信任。這時白蕙有多少話想向他傾訴,可她不知怎麼說好。說西平同意與繼珍結婚嗎?那關她白蕙什麼事?說西平負了她,自己被甩了嗎?姑娘的矜持使她說不出。何況西平又何嘗允諾過她什麼?終於千頭萬緒化成一聲長嘆。
“不是你媽媽的病吧?”林達海焦急地問,“我昨天還給仁濟醫院打過電話,他們說情況基本穩定,沒什麼變化,難道今天……”
“不,媽媽很好。”白蕙趕忙回答。
“那,是學校裡遇到什麼麻煩了?是不是……錢的問題?”
“不,學校裡一切都好,經濟上也沒任何問題。”
“那你是怎麼啦?”
這個誠實的姑娘不想編出一套謊話來搪塞這位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她輕輕搖搖頭,說:“沒什麼,”一面帶著懇求的神情看著林達海,希望他不要再追問了。
林達海領會了白蕙的意思。他很不放心地說:“天黑了,這兒又比較偏僻,我送送你吧。你回丁家嗎?”
“不,我……不回丁家。”
“回你自己家去?”
“也不,”回到家,不也是我子然一身嗎?她想,便茫然而無力地說:“我,還想再走走。”
林達海沉思一下,便爽快地拍拍白蕙的肩說:“那好,請你幫個忙。陪我去看一個病人,就在這兒附近。看完後我們一路回家。”
他們向右轉彎,走了一小段路,眼前就出現了一條淌著汙水的河濱。那水墨黑墨黑,有的地方卻是靛青深藍,一口粗大的水泥管子,正張著大嘴向河裡吐著汙水呢。河濱中淤積著泥沙垃圾,一股強烈的臭味撲鼻而來。
白蕙在上海生活了二十年,可從未到過這種地方。河濱兩旁擠滿各種各樣破舊矮小的木板房、草棚,有的房子甚至用硬紙板搭成。穿得破破爛爛的大人和孩子們在這裡進進出出。有的人家在生煤爐,引火紙和木柴冒著嗆人的濃煙。
林達海再不問白蕙任何問題,也好象完全不注意白蕙的消沉和緘默。他不斷地向白蕙介紹著這一帶地方:“這裡也是一個世界啊。白小姐,沒想到吧,十里洋場的大上海,竟還有這樣的地方。不少人祖祖輩輩就在這條臭水濱旁吃、住、生老病死、繁衍後代。現在天氣轉涼還稍好一些,春、夏兩季,這裡常常發作各種傳染病,瘟疫一來就死去一大批。死人用條蘆蓆一裹,就草草埋在附近的荒郊野地裡。於是又引發更大更兇的時疫。”
“政府怎麼也不來管管?”白蕙問。
“住在這兒的都是上海最窮、最沒有地位的人。在政府官員眼中,他們大概連人都算不上,有誰來管他們?我今天要去的那家,男的原來在機器廠當小工,被機器軋斷了腿,廠裡什麼都不管,把他一腳踢出門。成了殘廢無處找事做,只好靠揀破爛為生,老婆得了鼓脹病,恐怕命都難保。家中還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
他們鑽進一個低矮的草棚。藉著棚外尚未完全收斂的天色,白蕙看到棚子一角放著一張木板床,病人就裹在床上的一堆破棉絮裡。
一個男子和三個衣衫檻樓、面黃肌瘦的孩子每人捧著一個大碗,正圍著一張破方桌,希裡呼嘻地喝著稀飯。棚子的另一個角落堆滿廢紙、破布和空油瓶之類的破爛。真不敢想象,一家五口就天天與一大堆垃圾生活在一個空間。
見到林達海進來,那個男人拄著柺杖從桌旁站起,招呼著,一面好奇地打量白蕙。
材達海向他簡單介紹了白蕙,問:“吃晚飯哪?”
那男人說:“哪裡是晚飯。今天走得遠了些,中午沒回來,兩頓並一頓了。”
白蕙看一下孩子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