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度了。”
他的父親酷愛中原文化,所以他們兄弟從小習儒學、讀諸子,也看史書,對中原種種瞭解頗深。那些漢人講仁義道德,為了大義,肯犧牲自己,犧牲家人,雖不可解,但又確實存在。叱羅杜文想著自己帶來的這麼多人,不上不下吊在沙漠邊界,自己做皇帝的阿兄佈置給自己這麼一件任務,未必不是假立功之名,存其他心思。
叱羅杜文臉色便有些陰沉,冷冷地笑一笑,道:“既然如此,先會會楚國的使者再說。知己知彼麼,楊寄其人倒也頗有趣味呢。”
楚國的白虎煞星之說,似乎帶著天命的意思,草原上靠天吃飯的這個民族,自然更對各種預兆之說、讖緯之說格外信服。但凡傳到北燕的關於楊寄的訊息,無外乎這個將軍怎麼天縱聰慧,打起仗來善用人心,神出鬼沒。叱羅杜文眼見著他驅使自己的庶兄一路狂飆,竟然短短數月就取了北燕在河套地區的統治之權,心裡也有些忌憚。倒是昨天夜裡……
沈沅醉中說:“阿末,你別賭!沒把握的!”
叱羅杜文當時愣怔了片刻,在對楊寄其人的形象勾畫中,從來沒有賭徒這一條。北燕人閒暇的時間,也喜歡用羊拐骨賭博嬉戲,但和南邊流行的投壺、樗蒲等雅戲比起來,粗陋了很多。叱羅杜文一瞬間只覺得心稍稍有那麼點癢癢,有那麼點英雄惺惺相惜的意思,所以當看著沈沅醉得酡紅、囈語不止的睡顏時,也竟能壓制下身體本能的一些反應了。
此刻,他的心中在想著怎麼應對這支來使隊伍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象著楊寄這個賭棍的樣貌,甚至在想,不管怎麼樣,原州之戰總要打一打,一來是給皇帝阿兄一個交代,二來也要看一看這個白虎將軍——楊寄。
原州的來使已經在他的中軍帳前站著等候了。五六十人的一群,都是絳紅戰袍,卸了盔甲武器。卻因領頭的一位毫無畏怯的神色,彷彿武器戰甲什麼的,根本不足為奇。
這禮儀之邦的來人確實講究禮節。為首的那個,高大挺拔,笑嘻嘻拱手為禮:“扶風王,久仰!久仰!”
叱羅杜文微微一笑,不肯輸了面子,輕輕頷首:“楚國是中原大國,小王一直心嚮往之,今日得見來使,也算對中原窺見一斑了。”他俊妙的鷹眸打量著來使,這樣的客客氣氣,亦是劍拔弩張,看誰稍失儀度,便是落了下風。第一回合,打個平手。
叱羅杜文把為首的幾個使節請入自己的營帳,裡頭簡單地鋪著狼皮坐褥,四處松明燈火點得亮晃晃的,可以照見人臉上最細微的表情。“來者為客,賓客最尊,這是我們大燕的規矩。”叱羅杜文環顧四周,然後在右耳邊擊一擊掌,“倒迎賓酒來。”
酒水盛在皮酒囊裡,一倒出來就是撲鼻的奶酒香氣。叱羅杜文舉了舉杯,一口飲盡,然後說:“尊客請吧。”
對面那位笑了笑,爽朗地舉杯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我見大王是個豪爽人,有俠客風範,想必不會做惹人詬罵的事,我自當奉陪這杯。”不顧身後人各異的臉色,把酒一仰而盡,酒水帶著辛辣,但他的臉上並無半點異樣。
叱羅杜文點了點頭:“好豪爽!我就喜歡尊客這樣的性格。這樣,也好談話,是麼?”他停了停,說:“我的人,想必也已經把我這裡的想法告訴貴上,貴上可願意小小犧牲,免得生靈塗炭?”
對面人笑道:“兩國交戰,卻拿一名女子做質子,要傳出去,只怕是貽笑大方的事。大王好歹是一國的郡王,怎麼會想這麼奇妙的主意?”
果然是否定,叱羅杜文冷了臉,幹了一杯酒冷笑道:“既如此,也不必談了。貴上如果想看看我大燕騎兵的能耐,很快就有見識到的時候。”
“這麼就拒絕了,我來有何用?”那人笑道,“攻城略地,總為目的而來,若是為了死人,豈不是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