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啊……”又是一陣沉默。
只好自我解嘲:“勝了也未必活得下來。我看我們一路往西邊北邊走,大概是對付江陵王去了。”
談了一會兒形勢,都覺得心寒,既然無法面對,乾脆就選擇忽視,幾個人又接著談起各自的家庭來。“老婆,帶倆小子。”角落裡的那位說,“我死了,她肯定守不住,家裡窮,只能改嫁。我那倆小子,只能做人家的兒子。”
“這年頭,生兒子不如生閨女。”有一個說,“兒子就算養大了,天知道什麼時候就像我們似的,走這倒頭的黴運路。”
有人捅了捅楊寄:“小夥兒,你年紀輕,娶媳婦了沒?”
楊寄雙手當枕頭墊著頭,笑著說:“娶了。我媳婦出了名的漂亮能幹!”
“有孩子了不?”
“有。”楊寄接下來不知怎麼回答了,因為人家問的是“小子還是閨女”。他訕訕地嘆口氣,說:“不知道啊,出發前一天才肚子疼要生,不知道生了什麼。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見一見。”
旁人安撫他:“你一看就是福相,一定能回家陪老婆孩子!”
第二日,全軍在一個鎮子上休整。這個鎮子也不知道名字,荒涼得很,茅屋瓦房裡都少見人影子,中心才有幾家大戶,門緊閉著,似乎怕這些兵油子過來騷擾。
大家夥兒原本也都是普通百姓,軍隊搶奪劫掠的惡習都沒有形成,但是肚子餓啊,免不了三三兩兩出去尋吃的,結果呢,給錢,人家嫌少,討要,人家不大樂意給,一來二去,結了不少樑子。
在軍中任參事的王謐這段日子也累得臉色焦黃,偏生處理營中瑣事的任務都是他的。才在臨時收拾下的驛亭住下,告狀的人就來了,而且毫不客氣:“王參事!不才也算本鎮鄉紳,曾做過兩年縣令。雖然知道時事艱難,但是大家都是陛下的子民,你這裡不管也不大好吧?”然後就是報出一堆事情,無外乎餓昏了計程車兵騷擾店鋪,強買吃食,甚至與鎮民鬥毆——也都是為了吃的。
王謐賠笑道:“我也管的,但是太難。如今國庫裡存糧有限,陛下下旨,也要各郡縣裡自籌勞軍的糧餉。過了幾處了,大家都不寬裕,可我這裡是等著退叛軍的人,若是餓狠了,哪有力氣打仗殺敵?你擔待擔待,過了這段時候,我上書給陛下,請陛下蠲免錢糧賦稅,與民生息便是。”
來人冷笑道:“雖然過了秋收,但實際我曉得的,連著打了兩年仗了,我們這裡誰還有心思耕種?收成交了賦稅,剩餘的未必抵得過一家子溫飽,年後三四月間,恰恰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還不知要餓死多少人!”
王謐聽著不快,臉色也冷了下來:“叫苦誰不會叫苦?我的兵就不是人?不需要糧食度日的?眼下國難當頭,你還是當過官的人,怎麼不曉得體諒?”
那人說到這茬兒,卻有些欲言又止,聽王謐又道:“你這裡算好了,離江陵還老遠,真個那些兵家必爭之地,百姓才更苦。江陵王堅壁清野,下頭誰日子好過?我們的人已經餓得蝗蟲似的,再行一段路,只怕要倒啃回來,沒了我的約束,你再試試看。”
逃兵更是刁悍,王謐這話裡有赤_裸裸的威脅之意,來人怔了怔,鬆了些口:“叫我們勞軍發餉,也不現實,這樣吧,我召集鎮上有餘糧的人家,能捐助就捐助些個吧。”
王謐撐著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拱拱手把來人送走。隨即,便是輪到他愁眉苦臉了:軍隊裡最怕的就是亂,可是人肚子餓時,什麼禮義廉恥都顧不得的。前次他也隨軍打仗,雖是管的後備糧草,但是也是眼睜睜看著兩方的兵卒,哪還管是哪個大王手下的,見到吃喝的就眼睛發綠,活像餓狼似的——打仗打到最後,就是混戰,而這些人,原本誰不是大楚的臣民,誰不是好好在家過好小日子的!
而這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