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就是奇襲了嗎?”
楊寄讀書少,不知怎麼勸他才好,只是本能地覺得不是這樣,糾結的當口,倒也有幾個熱血的男子開口道:“我們區區一百人,本來就是不指望活下去的。沈參軍說得對,這會兒衝,還有希望奇襲。再過一會兒,我都要被凍僵了,還不知拿不拿得動刀槍了呢!”
沈山沉沉地看看楊寄,低聲道:“妹夫,這樣的事我不好強你,只是我是領兵的,若是因為疲軟懦弱輸了這一仗,不僅要殺頭,而且死得窩囊。你在後頭再看一看,也算給我壓陣,萬一有個什麼,也好來救我。”他向周圍說:“不怕死的,跟我先衝,到城門樓下面,趁他們來不及關閉,先好好殺幾個。後面的人上來接應,這門裡應該沒有多少守軍的。”
他帶著三十個人,踏過崢嶸洲前的淺水灘,拿著盾牌和刀槍衝進仍在落個不停的雨中。一路異常通暢,眼看他們離大開的城門只有一箭的距離了。楊寄他們在枯槁的蘆葦叢後掩身,也不由歡欣鼓舞,等著他們一殺掉城門口的十來個士兵,就衝上去接應。如果巴陵的援軍能夠儘快趕到的話,這個突破就可以定下全域性的勝利了!
楊寄回頭想看看巴陵的援兵有沒有趕到,說時遲,那時快,他在狂風暴雨的噪音中,突然聽見一聲弦響,隨後是第二聲、第三聲……他驚恐迴轉,眼前是城牆垛口驀然出現的幾十個弓箭手,急遽地放著箭。
城下一箭之地——正是射程以內。
楊寄看見沈山的脖頸上赫然插著一枝羽箭,鮮血噴出兩尺多高,在灰色的天幕作為背景的畫面上,豔麗得異常可怖。
其他人大同小異的死狀他已經看不見了,他瞪著眼,遏制著牙關的戰慄格擊,死死地盯著沈山。沈山的手無望地握著箭桿,染紅了的白色箭羽錚然顫動,鮮血還在一股一股地冒出來,他的口裡也都是血,張著嘴在說什麼。楊寄耳邊“嗡嗡”,連雨聲都幻化得只餘輕微的“沙沙”聲,他睜眼瞎一般,好久才認出,他的嘴唇張大,說的是“跑——”
沈山轟然倒下,和那三十名勇士一起,倒在江陵城北門城牆之下,倒在江陵埋伏的安靜的陷阱之下,也倒在了自己的無知無畏之下。
洞開的城門果然方便。江陵的軍士,都穿著棕褐色的蓑衣,持著刀,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向崢嶸洲逼近。楊寄在牙齒的格擊聲中慢慢恢復了聽力,也恢復了理智。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自己身邊那位雙股戰戰,似乎想逃跑還沒挪得動腿。他心裡聚集著憤怒、憎恨、害怕,卻也留存著他賭棍的敏銳、勇猛,以及等待時機的耐性。
“逃得掉麼?”他諷身邊那位,聲音很高,餘下的近七十人都能清清楚楚地聽見,大家怔怔地望著他。而他滿眼淚花,咬著牙,唇邊勾起的笑容猙獰如餓虎:“反正要死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他的沉著氣度,霎時間讓剩餘的人都生出希望來,這微末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都不為活著,只為了“賺幾個不虧”。“衝麼?”有人問。
“一箭下來你賺個屁!”楊寄惡狠狠罵道,“有盾牌的蹲前面,拿盾牌護住頭臉胸口。拿長_槍長矛的蹲兩面盾牌中間,從縫隙裡瞥到人近前了,就往外用力戳。有會射箭的麼?”他四下裡看看,還好,有十五六個弓箭手:“你們分為兩組,搭好弓箭,一組射完一箭,另一組補上,射完的立刻蹲下裝箭。能殺幾個殺幾個,壓制住來人的氣勢。”
大家沒頭蒼蠅一般,只等有人給他們當頭領,立刻乖乖聽話。楊寄像只伏擊獵物的老虎,銳利的眸子掃視了一下崢嶸洲的地形,又道:“背朝洲,面朝水,排個半月形,儘量護住裡頭的弓箭手和槍矛手。所有人別他孃的給我手軟。前面這幫人——”他語帶悲音,想著自己的大舅兄,想著這個人的憨厚、樸實,想著他是阿圓的兄長,他狠狠地憋回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