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他不必說,大家看看四面燃起來的大火,正在向中心靠近,燒成恍如白晝的一片,就都懂了:敵人把這爿裡坊包圍了,從四面放火,與屠城也差不多了。
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到處旺騰騰地燃著,焦臭的氣息,刺目的火光,灼烤的溫度,熱浪滾滾而來,不是寒冬臘月,直是修羅地獄!四面都是火,令人窒息,令人茫然。楊寄抱著小嬰兒,目視身後三人:“不要怕,跟我走。”
兩個侍女直抖,沈沅倒勸慰道:“如果橫也是死,豎也是死,倒不如拼一拼試試。死於亂箭,我覺得倒還強過死於暴徒之手——你們倆還是黃花閨女,可曉得那意味著什麼?”她說完,楊寄笑道:“果然呢!就和我賭博一樣,反正就在這一注了,要麼翻本賺大錢,要麼扒房子脫褲子輸得光腚。拼了也就拼了。”
苦中作樂講笑話,果然逗得兩個侍女的臉色稍帶些莞爾,沈沅一眼剜過來,楊寄覺得這一眼柔媚婉轉,帶著的是對他的讚許和期盼,他不由豪邁起來,對三個人點點頭:“我手不空,拉不了任何一個人,你們記得牢牢跟緊我。”
四處火光使這片裡坊亮如白晝,他儘量撿著不容易被發現的陰暗旮旯走,火光裡,廢墟中,陰影晃動著,亦真亦幻,必須全神貫注、小心翼翼才行。兩名侍女扶著沈沅,自己也是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卻沒想到,斜刺裡衝出來一頭尾巴毛燎著的家豬,不似平時吃喝睡覺懶洋洋的樣子,屁股著火了,竟然能夠跑得飛快,力氣也奇大,沈沅左後方的那個丫鬟被撞個正著,頓時穩不住身子,一隻手去撐身邊的一根木頭柱子,一隻手還拉著沈沅的袖子,她摔倒了,三個女子便全部摔倒在瓦礫間了。
那頭闖禍的豬才不管這麼多呢,飛奔著從三個人身後竄過去,還順便把那根柱子又撞得搖了搖。
當他們幾個聽見柱子“吱呀吱呀”的聲音,而抬頭看時,柱子上卯著的沙柳椽子,還帶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已經支撐不住它自身的重量,搖搖晃晃就要往下掉。
下面,是三個女子嬌弱的身體,絆在磚石縫裡拔不出腳來!
☆、第141章 老鼠油
沈沅她們三個,身體像被凍住了一樣,眼睜睜看著帶火的椽子往頭上掉。一個陰影撲過來,火光一晃,影子一壓。她們才從震驚中醒過來,抬頭看看頭頂上為她們撐著那根椽子的楊寄。
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見眸子的閃動,俄而看見一排潔白的牙齒,聽見他說:“快躲開啊!”
他的聲音有點緊,喉頭深處微帶著顫音。沈沅三個顧不得很多,扶持著從廢墟里爬出去。楊寄懷裡的孩子大約被震動到了,“哇”地放聲哭起來。她們仨這才看見,楊寄左手仍牢牢地抱著孩子,右手卻伸出來,撐住了掉落下來的椽子。此刻,他用力一推,沙柳椽子落地,那歪斜的柱子也被他推得斜仄向另一個方向。
他搖了搖左邊胳膊,柔和地哼著小曲,孩子並沒有受傷,往他懷裡蹭了蹭又睡了。楊寄抬臉笑了笑:“沒事,椽子不重,又不是大梁。”
椽子是不重,可那椽子帶著火!沈沅趕緊要看他的右臂,上臂那裡的衣服全焦了,露出裡頭的皮肉,火光紅彤彤地映著,看不清是不是流了血,可是面板上凸凹不平,肯定是燒傷了!楊寄見沈沅急得要哭,又笑道:“咱兒子真是我的福星!剛剛袖子燒著了,可他小雀雀一翹,一泡尿又澆滅了!”
外頭突然一片喧囂,楊寄閉上嘴,沈沅也強制遏制了哭音。好在又一頭豬“吭哧吭哧”衝出去,身上的毛被燎掉了,還發出嬰兒啼聲一樣的怪叫。外頭的人興奮地逮住了豬,也就沒有再來搜查。
“阿末,無論如何,先看看傷!就一眼!”沈沅壓低聲音說,“不然,我不能放心!火燒的傷越快處理越好,晚了,萬一這條胳膊廢了,你還怎麼保護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