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劈里啪啦地跳著舞,望著遠處全然暗沉下來的天空,舒蘭又問道:“鮮奴族,我記得鮮奴族就在塔戈菈雪山一端的山谷裡吧。”
“是啊,你要去?”
舒蘭側目看他,一雙深沉帶紅的眸子,似乎要將他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想法都一一看破,這不同於上一次她與他的凝視,這一次的目光是徹徹底底的探究和審視。
實則與人對視也是一種本事,若然心神坦蕩自不用多議,可若碰上心裡有鬼的,這也算得上是一種煎熬。
尤其是她的眼睛,有著軍人的堅定、內斂、深邃,卻也有著獨屬於她的澄澈和魅力。
郝遠覺得,自己若然再被她這樣看下去,想來很快,他就要沉溺在這一雙眼睛裡了。
好在,這時冒出一個人來,救下了快要溺死的郝遠。
一身戎裝的宋深江正一手提著宋少鵠的衣領子,朝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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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
舒蘭淡漠地瞥了一眼明顯被修理過的宋少鵠,抬頭望向宋深江,一副略有不解的樣子,“宋老將軍,您這是做什麼?我說過他交由您處置便是,舒蘭不會過問。”
縱使曉得舒蘭這一招是在欲擒故縱,可為了自家這個不爭氣的子弟,宋深江也只能就著面上的話承應道:“宋少鵠罪不可恕,老夫身為其上級和長輩,更有失察之過,在此一併請元帥責罰!”
說罷,宋深江竟是撩袍跪下,而且跪得沒有半分遲疑。
舒蘭拿著木柴的指尖一僵,到底是穩如泰山地一動不動,結結實實地受了宋深江這一拜。縱使對方是長她幾輪歲數的老者,縱使對方是比她經驗更為豐富的將領,但是今時今日、此時此地,這一拜,她必須要受。
因為她是西征軍的最高元帥,因為她需要宋深江的臣服。
無論是不是他心甘情願,起碼面上,她要讓所有西征軍計程車兵將領知道,西征軍到底是由誰當家做主,他們又到底該聽從誰的命令。
遠處已有張望計程車兵瞧過來,被舒蘭和宋深江的親衛一一瞪著背過身去。舒蘭默默地望向一旁已然被五花大綁住的宋少鵠,原本一張傲氣的臉在看到宋老將軍的動作後,充滿了不可置信和深深的內疚,自然還有那全然暴露在外,直指她的仇恨目光。
以前爹爹常說,認知叫人成長。想來眼下,當宋少鵠終於明白宋老將軍是在為誰受辱時,他也能從裡到外的換個人了吧。尤其這雙像豹子一樣的眼睛,恨得直接,殺意也是鮮明。
“宋老將軍萬不必如此。”彼時,舒蘭方起身雙手扶起宋深江,面色為難,言辭懇切,“宋少鵠之過是其咎由自取,斷然沒有怪罪到宋老將軍頭上的道理,本帥也體諒宋將軍愛幼心切,不過我們小輩自有小輩的路,宋老將軍若是當真不忍親手懲處宋少鵠,本帥願意代勞。”
面上,舒蘭似乎是在替宋深江著想,但精明人都明白,宋深江此舉是想將自己同宋少鵠綁在一起,以減緩對宋少鵠的懲罰,可是舒蘭卻不吃他這一套,甚至言語寬慰,似是要替他排憂解難,然而宋少鵠若是落到她的手中,便多半逃不過一個死字。
宋深江是軍裡的老人,自然聽得懂舒蘭隱喻的意思,不過這會即是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受辱打算的他,還是不禁面色難看,一時也不曉得該如何再同舒蘭談下去。不想此刻,跪在一旁的宋少鵠突然掙扎著站了起來,他雙手被綁在身後,動作極為不便,這會卻是挺著被束住的胸板,大聲喝道。
“叔父,你不要為我低聲下氣,她想怎樣就怎樣吧,不就是要拿我的命立個軍威嗎?給她就是,都說最毒婦人心,她不就是個活例子嘛!”
“住口!”宋深江一驚,自家的侄兒是當真不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