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個弱冠之年的郎君站在亭下行禮。衛姌看見,羅弘熊謙熊茂等人全在其中,站在士子前面位置。
司馬邳嘴角噙著一絲笑,道:「一方水土一方人,丰儀果真不凡。」
庾治為顯教化之功,當場就問了幾人讀什麼書又考校了題目,士族子弟一一作答,場面十分熱鬧。便是一群寒門子弟看了都覺得眼熱,到了這種雅集上,才知道身份差別如此明顯,庾治出身潁川庾氏,腦子裡根深蒂固計程車庶之別,對寒門弟子連眼角都不夾一下。
司馬邳聽眾人答了題,微微點頭道:「前些日子我去過趙博士府上,見他弟子都是德才兼備,今日不知是否來了」
趙霖位置離亭子頗近,聽到這句立刻站起來行禮道:「幸得殿下之邀,已全來了。」
司馬邳便叫讓他們也過來。
僕從聽命而去,不一會兒就將趙霖門下士子全叫來了。衛姌羅煥幾個也一樣,不過他們年紀尚小,只站在隊伍最後面。到了亭前,齊齊對琅琊王和刺史行禮。
庾治一掃眾人,先皺了下眉頭,他從衣著上就分辨出來,趙霖門下士子,士族與寒門各半,他心下立刻就有些不滿,臉拉長著,將茗碗放下,指了指其中幾個華服少年,像剛才那樣考校,一看就知是給士族機會,卻半點不給寒門。
寒門士子許多人都漲紅了臉,既有憤懣,卻又對著刺史這樣的高官無可奈何。
庾治點了幾個之後,忽然看見人群後還有幾個未成年的郎君,一看就是士族出身,再仔細瞧,一眼就看見了衛姌,頓時眼睛閃過道亮光。
「好個丰儀出眾的小郎君,郡望何處」
亭前眾士子全轉過頭來,齊刷刷看向她。
衛姌突然被點到名,上前一步作揖道:「回使君,安邑衛氏。」
庾治也問了她最近在讀什麼書,然後誇了句,「爾有先祖之風。」
衛姌未考一題就得了他的誇獎,讓那群寒門士子更是鬱悶。
衛姌注意到亭內兩道目光,庾治面色和藹,司馬邳面含笑意,卻好像透著淡淡一絲譏諷,叫衛姌心中不由凜然。
司馬邳道:「今日既來了這麼多江右士子,一一考校豈不費力,不如清談一場,讓他們各展才華。」
清談之風始於「正始之音」,如今已經是風靡全國,全國各地士子,若是得個擅清言的評語,那就是上佳的褒獎。
庾治這種四姓出身的,對於清談當然也不陌生,他稍稍坐直身體,來了點興趣。
羅煥忽然輕輕碰了一下衛姌的袖子,用極輕的聲音道:「玉度。」
衛姌聽他聲音有些不對勁,眼角瞥了他一下。
站在他們前面還有一群士子,羅煥把臉湊到她耳邊,也不知為何,臉有些微紅,道:「傳言使君有男風之好。」
衛姌一哆嗦,差點沒控制住表情。她瞪圓了眼睛看向羅煥。
羅煥輕輕點頭。
本地士族的訊息,多半不會有假。衛姌哭笑不得,心想難怪一句功課沒考就得了誇獎,身上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往後又退了半步,恨不得躲到人群最後面去。
羅煥見她極不舒服,想了一想,趕緊補充道:「都找的一些寒門庶族中長得好的。」
衛姌心下噁心,剛才看庾治對待士庶態度差異如此之大,只當他是固執守舊,沒想到私下居然品行如此卑劣。
這時聽到司馬邳和庾治正在安排眾人分座。此時清談分「清」「濁」兩派,對立辯證。庾治讓司馬邳選,司馬邳推辭,道江州之地,讓使君決定。庾治當然是選了剛才問答最有才的幾個士族子弟,差不多有七八個,他目光一轉,又點了點衛姌,「衛氏小郎君。」
衛姌心抖了抖,對剛才羅煥說的更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