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了。
這哪裡叫人過的日子?整日擔驚受怕不說,就連夜裡做夢都夢見他的身份被揭穿,被王安石算計的連小命都沒了……每次從噩夢中驚醒後,他都一夜無眠。
雖說他知道就算事情真敗露後,以蘇轍的性子定不會對他不管不顧,但他從小到大,何曾做過這等事?
可已上了賊船,賊船已開到一半,就快看到勝利的曙光,沒道理現在非鬧著要下船。
鉅鹿郡公握住史無奈的手,微微嘆了口氣:“知我者,莫非先生也。”
他便將方才在王安石府中發生的事一五一十都道了出來。
史無奈一直耐心聽著。
他時刻記得蘇轍對他的交代——多聽少說,真遇上什麼拿不準的事,就會回去好好思量一二,然後以飛鴿傳書給蘇轍,蘇轍會幫他想辦法的。
這也是鉅鹿郡公為何如此看重史無奈的原因之一,他身邊的幕僚生怕少說一個字似的,生怕自己的才能未顯現出來,他一番話還沒說完,就能被打斷多次——像史先生這樣有深度,有涵養,做事周全之人真是不多了!
史無奈依舊微微笑著,心想:這事兒八郎沒教他啊,他到底是勸鉅鹿郡公反還是不反啊!
誰知屋漏偏逢連夜雨,鉅鹿郡公開口道:“以先生之見,不知我該如何是好?”
說著,他更是長長嘆了口氣:“人人都道王安石有絕世之才,可從始至終他都是將他自己排在第一位,不像先生……我時常聽人說先生經常半夜起身為我籌謀,屋內的燈一亮就是一整夜,縱然先生未曾對我提起,但這些事我都是知道的。”
史無奈:……
他可不好意思說他這是被噩夢嚇醒了,再也沒睡著。
如今事情緊急,他想了又想,卻還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鉅鹿郡公卻道:“先生有話直說就是,你我之間關係親厚,更何況這裡也無外人在場,先生只管開口。”
史無奈記得蘇轍在心中叮囑他的話,要他莫要太過於激進,可若是再在郡公府呆下去,他的心一橫,就開口道:“我若是郡公,不如趁此機會反了。”
鉅鹿郡公雖心裡期盼著聽到這樣的答案,但面上卻還是露出幾分猶豫之色來:“先生這話……不像是先生往日的作風。”
史無奈心道:你這不是廢話嗎?從前給你出主意的都是八郎,今日給你出主意的卻是我!
他偽裝了近一個月的文臣,如今入戲太深,言行舉止已有了幾分文人墨客的影子,故弄玄虛道:“若換成從前,我定會勸郡公如王大人所言那般,小心蟄伏,但如今蘇家兄弟二人都已經騎在郡公頭上作威作福,郡公能忍,我卻忍不下去。”
“郡公有所不知,如今汴京上下,人人一提起郡公皆面露嫌惡之色,認定了郡公有造反之心……既然如此,不如反了算了。”
他絞盡腦汁想圓一圓這個說辭,搜腸刮肚起來:“如今這話剛傳到官家耳朵裡,官家自是不信,也不會有所防備。”
“可有些假話聽得多了,便會信以為真,對郡公所有防備……到時候郡公想要下手就難了。”
“更何況郡主原就是官家屬意的儲君人選,一開始將您養在宮中,後來三皇子出生,再後來三皇子夭折,又是小皇子出生,小皇子變的痴傻……兜兜轉轉饒了一圈,這儲君之位還是會落在郡公頭上,不正是說明郡公是天命所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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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無奈這番話不僅說到了鉅鹿郡公心坎上去了, 更是說的他激情澎湃,呢喃道:“是啊,我本就是天命所歸, 官家年紀大了, 當了幾十年的君王,也該將這位置讓出來給我坐坐了……”
史無奈見狀,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微微放下來。
春日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