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內外很快就掛起了白綢。
蘇轍坐在回蘇家的馬車時,四處皆可見觸目驚心的白綢,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從前翁翁去世時一樣,他明知生老病死乃常態,但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受,悶悶的,似有些喘不過氣來。
蘇轍已在宮中足足待了三天之久,畢竟官家駕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的。
司馬光的意思原是派人將小蘇遲接進宮,但他卻擔心小蘇遲害怕,顧不得幾天不眠不休,要親自走一趟。
蘇轍剛行至自己的院子,就看到蘇軾牽著小蘇遲的手站在院子門口等著他,兩人又是齊齊開口問他可曾有事。
蘇轍搖搖頭,道:“我沒事兒。”
小蘇遲卻是板著臉道:“爹爹,您撒謊,您眼睛黑的像被人揍了一拳一樣,怎麼會沒事?”
蘇轍蹲下來, 看著他:“爹爹沒有撒謊。”
他想著小蘇遲的身世,卻搖搖頭,改了話頭:“爹爹的確是撒謊了, 不過不是因為這件事……而是你的身世。”
這幾日, 他雖一直在宮中忙活,但面對著司馬光與蘇軾等人的問詢,他卻說想要親自告訴小蘇遲的身世, 並向小蘇遲賠罪——沒錯, 就是賠罪,撒謊了就是撒謊了,哪怕當初他們是逼不得已, 為了小蘇遲好,卻也是撒謊了。
撒謊了,就得認錯。
他一貫是如此教導孩子們。
小蘇遲面上露出幾分驚愕來。
蘇轍一如從前,將小蘇遲放於自己膝上, 娓娓道來塵封幾年的往事。
小蘇遲一如當初聽故事似的,聽的是認真極了。
到了最後, 他面上卻也無多少表情——畢竟這等事情太過駭人,簡直比爹爹和孃親說給他的神話故事還要匪夷所思。
蘇軾擔心小蘇遲被嚇傻了, 直道:“遲哥兒,你可有什麼問題要問的嗎?”
小蘇遲這才回過神來,後知後覺點點頭, 問出了第一個問題:“爹爹,六伯, 以後我就是……官家啦?”
瞧見兩位長輩齊刷刷點了點頭, 小蘇遲又問出了第二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我以後還能回來嗎?你們……還要我嗎?”
他記得爹爹無數次教過他的,若事情已塵埃落定, 再無轉圜的餘地,那就不要為這些事情煩心,而要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一直記得爹爹說的話,但如今還止不住紅了眼眶:“爹爹,六伯,我不想當什麼官家,不想當什麼皇帝,我只想陪在你們身邊!”
說著,他更是一把摟住了蘇轍的頸脖,摟的緊緊的,像有誰想將他們分開似的:“爹爹,我能不能不進宮?”
“怕是不能。”蘇轍看著滿臉是淚的小蘇遲,擦去他腮邊的眼淚,道:“我記得遲哥兒與我說過,以後要像我與你六伯一樣好好唸書,當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可身為臣子,能為朝廷,能為百姓做的事情是有限的,畢竟這天下是君王說了算。”
“你若不肯進宮,不肯管事兒,那要朝廷怎麼辦?要那些無辜的百姓怎麼辦?”
他看著小蘇遲的眼睛,依舊是循循善誘,半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