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石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並沒有接話的意思,更是道:“下官更知道,這等事對王大人的影響非同小可,不是幾句道歉或些許禮物就能算了的,沒有奢望您能原諒下官和家父……”
王安石依舊沒有接話。
他眉頭緊蹙,似乎在思考什麼要緊事。
蘇轍等了片刻,見他仍是無話要說的意思,便站起身來:“下官就不打擾王大人,先行回去了。”
這話說完,他才轉身。
只是他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聲音:“等等!”
蘇轍轉過身來:“不知王大人可有什麼事?”
王安石撓了撓腦袋,皺眉道:“蘇大人,我有個問題不明白,想要與你請教一二。”
“請教不敢當。”蘇轍只覺得眼前這人與自己從前那大學同學真是太像了,又重新轉身坐了回去:“有什麼問題,您直說就是。”
王安石道:“你真的覺得變法不可行嗎?”
還未等蘇轍來得及接話,他又道:“還是說大家都覺得變法不可行?若不然,為何那篇《辯奸論》流傳速度會如此之快?”
“我與你不一樣,從小到大我的家境雖不算貧寒,卻也算不上富裕,僅僅是能支援我念書而已。”
“一路走來,我不知見了多少寒門學子讀不起書,不知見了多少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所以從小到大我就想著若有朝一日我入朝為官,定要替老百姓做些實事。”
說到這裡,他長長嘆了口氣:“說起來,我入朝十餘年,自詡問心無愧。”
“我可以理解他們不贊同我變法,畢竟不管何朝何代,受苦的都是老百姓,那些身居高位者,永遠是衣食不愁的,他們不想變法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我不能理解,為何到了他們口中,我竟成了蠱惑官家的奸臣?”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蘇轍大概知道了。
這些日子王安石並非因《辨姦論》而稱病不肯外出,而是不明白眾人為何會把他想象成一個奸臣。
換成是他,他心裡也會不痛快的,那些變法後會自己利益會受到威脅的朱門世家這樣想也就罷了,可居然連汴京百姓也這樣想?是誰都會寒心的。
他想了想,就道:“說起這件事,下官要再次替家父替您賠不是,當日家父聽說您四處想要抓住下官錯處,要下官支援您變法時,是怒不可遏,一時情急之下做出此文章。”
“可以下官拙見,這篇文章之所以會流傳的這樣快,只怕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至於那些百姓,這世上多的是人云亦云,三人成虎之人,有些話聽旁人說得多了,就會信以為真。”
說著,他看向王安石笑了笑,寬慰他道:“要不怎麼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可見周遭人的影響力還是很大的,那些老百姓並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並不知道您的初心,您又何必因這件事悶悶不樂?”
王安石臉上的鬱悶之色這才淡了些:“你是說那些老百姓們都是蠢的?要我不要和他們一般計較?”
蘇轍:……
這話他可沒說過。
可王安石已在心底認同這話,如今更是頗為讚許點點頭:“你說的沒錯,若那些百姓真是個聰明的,也不會落得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下場,我與他們計較個什麼勁兒?”
說到這裡,他面上更是隱隱浮現幾分笑容來:“照你這樣一說,你是支援我變法的?”
蘇轍搖了搖頭。
態度很是堅決。
王安石眼裡才亮起來的光,頓時又熄了下去:“那你與我說那麼多做什麼?”
蘇轍看到他,頓時有些想念如今已在回眉州路上的郭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