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你的知己和同路人,遠比你所想要多。你可據以對抗強敵的,早已不僅是一腔熱血、幾顆不怕死的腦袋了。」
「我會幫你。」樂韶歌再度握住他的手,用最足令人動容的言辭,「九歌門會幫你,琉璃靜海和水雲間也會幫你。整個香音秘境都已站在你身邊——所以不要再覺得,自己是在憑一己之力,對抗全天下的不公了。」
蕭重九最後掙扎,「……你得知道,縱然你來幫我,我亦無改於道。為達成目的減少傷亡,我依舊會行必要之惡,會犧牲一些無辜之人。」
「嗯。」樂韶歌點頭,「我會努力幫你,讓你不必行此惡,作此犧牲,就能達成初衷。所以不要再獨自擔負,多信任那些一直追隨你至今的人,偶爾也依靠一下他們的力量和智慧吧。」
蕭重九道,「……容我再想一想。」
蕭重九最終什麼也沒有做,便離開了九華山。
樂韶歌緊繃的神經終於能稍作舒緩。
——蕭重九的殺意始終沒有徹底退去,當他終於肯坦承自己真實內心的時刻,便也是他殺機最盛的時候。唯有面對必死之人,他才能吐露實言。
樂韶歌雖自始至終都相信,蕭重九內心良知雖已蒙塵卻終究不曾被拋卻,她能為她拂拭澄明。卻也知曉他內心良知與殺機並無清晰界限。不去觸動他的殺機,便無法令他直面真心;可若不牽住那一絲不忍,只怕殺機登時便收不住。
那時,一切便再無轉圜的餘地了。
短短一席話,便已令她心力交竭。
待瞿曇子自暗處現身出來,她便也顧不得這是生死離別之後的重逢,先伸手過去,「扶我一把……」
瞿曇子:……
無奈上前,搭了把手給她。
這寡言尊者難得多嘴了一回,「……舊情難了?」
樂韶歌:……
該怎麼說呢——蕭重九如此待她,她卻依舊要說「讓我幫你」。她又有過和蕭重九相戀、為救蕭重九而死的前科,瞿曇子提出此類疑問,實在不能說唐突。但是……
「你覺得呢?」樂韶歌忍不住斜眼覷他。
瞿曇子面無表情的瞅回來,分明在說——還用問我?你說呢?
樂韶歌不由失笑。
一時緩過氣來,便將護身金蓮化在手中,遞還給他,「多謝。」
——瞿曇子來得很及時,蕭重九引九龍天火襲擊她時,正是他丟擲化身金蓮相護持。樂韶歌和蕭重九對峙時,他也一直在暗處保護。
瞿曇子卻未接那金蓮,「留著護身吧。」
她身懷億萬祈願,非九龍天火所能灼傷。又身接願力之源,是天下間僅有的能和天魔抗衡之人。可瞿曇子卻說「護身」。
樂韶歌也不知他究竟是已然看透,還是回護過度。
也只一笑,便再度將金蓮收起了。
瞿曇子卻也只是見她生還,一時驚喜歡快,才難得刻薄她一回罷了——也並非真覺得她所做選擇是出於私情。
刻薄過後,便提醒她道,「他此去必往水雲間。」
樂韶歌點頭,「只怕是了。」
……她所說一切,必定令蕭重九動搖。可阿九這個人,該怎麼說呢?
他的執念早已超脫於理性,甚至超脫於私情,完全凌駕在個人感受之上。動搖並不會絆住他的腳步。縱然私情讓他無法殺了樂韶歌,理智讓他自省過往,良知讓他接受樂韶歌的提議。可執念依舊敦促著他,踏上最「正確」的路。
在他無法下手殺死樂韶歌的情況下,最正確的路自然是——尋求同盟,鞏固自己的地位,主動化解樂韶歌的出現對他造成的威脅。而眼下,水雲間的表態無疑是他能否扛住樂韶歌的彈劾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