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蟄和僕從在外守著,僕從抬頭看了看天色,回頭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心下正覺得有些奇怪。這時房門推開,衛姌走了出來。僕從側身退至一旁。
蔣蟄轉頭看過來,小郎君穿著披風,走到燈火下,拿一層暈黃的光在她臉上輕輕晃過。蔣蟄詫異地發現她的眼角殘留著一小片紅色,眼睛似乎是濕潤的,唇是紅腫的,她很快將臉轉了過去。蔣蟄心卻猛的一跳,忽然之間明白什麼,趕緊低頭避了開去。
年關過後,又過了小半月,建康的訊息傳了出來,當今陛下身體孱弱並不是什麼秘聞,三不五時就要病一場,只是這次病情兇險,情況與以往大不相同。豫章這些久居江右不屬於朝廷核心計程車族們都開始關心建康局勢。
自桓溫擁八州之地,江州便成了桓氏與朝廷爭奪的關鍵。任督護的桓啟身份轉換之後,江左江右士族都覺得在江州實則桓氏已佔了上風,江州與荊州相合,桓氏的兵馬便可迫臨建康。琅琊王司馬邳親自坐鎮豫章,就是朝廷的牽制手段。
但眼下陛下病重,琅琊王必須儘快回到建康,以防宮中變故。
江州上下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到了元月末,先行收拾行禮整裝離開的是謝氏兄妹。謝宣臨行前舉宴請了豫章大小士族。謝道粲只露了個面,喝了一盅酒就回了內堂。她與司馬引萱自上一回賞梅宴後算是撕破了臉皮。
她自覺行事還算隱蔽,可事後還是讓司馬引萱察覺,兩人爭執一場不歡而散,自此了斷了交情。謝道粲心下並非毫無悔意,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婚事關係到後半輩子,劉家郎君與桓啟無法相比,猶如雲泥之差,她為此冒險,雖說魯莽了些,但萬一成事,日後說不定能比在謝家時更富貴風光。
梅園之後,她又藉故兩三次尋機在桓啟面前露面,可最後也沒能引得桓啟動意。謝道粲心中頗不是滋味,私下偷偷哭了一場,也不知是不入桓啟的眼,還是因為謝家的緣故。她自覺才識眼光都勝人一籌,如桓啟這樣的人物,再難遇到。
一直到全家收拾完將要離開豫章,謝道粲這才徹底死了心,收拾心情跟隨謝宣回家。
謝家離開那日,羅弘請桓啟出來喝酒,道:「謝宣並無官職,卻到處奔波,當初他來豫章,還當他做什麼大事,事到如今也不過只是做了幾篇文章,芝蘭玉樹,不過如此。」
桓啟放下酒杯,看著樓下連綿不絕駛過的牛車,道:「莫要小覷了他,琅琊王自來了豫章,他頻頻在行宮走動,正是身無官職才沒引人注意。等回到建康,過不了多久身份就要不同了。」
羅弘也很是機敏,立刻就聽出話裡的意思,謝宣以白身與琅琊王接觸,那是謝閥的態度,當今皇后就是謝氏出身,琅琊王若繼承大寶,定是謝閥在背後出力,日後回報也肯定豐厚。
羅弘啐了一口道:「嘿,你這看得這麼清楚,也不攔著」
桓啟嗤笑,「攔著做什麼,我一個江州督護,哪管得了那麼多。」
旁邊有人聽見頓時笑了,羅弘舉著酒杯喊眾人暢飲。
桓啟陪著眾人說笑,低頭看著謝家隊伍緩緩穿過街市,朝著城門行進,低頭又飲了一大口酒。謝宣此人他接觸的不多,只在士族宴席上見過幾面。此子沉穩,甚至有些老氣橫秋,論城府勝過那些與他同齡的郎君許多。桓啟還瞧出,謝宣有一股子深藏隱忍的野心,出身四姓卻不露傲氣,行事極有章法。
桓啟原就注意過他,發現衛姌身份後對謝宣更添一份關注。謝衛早有婚約,幸而衛姌對這樁婚事並不上心,還有意躲避。桓啟心裡這才舒服許多,如今等著謝宣回家,籌備婚事,他就著手安排衛姌恢復身份的事。
如此想著,他心裡還生出一股迫切,眼前應酬也覺得無味起來,恨不得早些結束回家去和衛姌說說話,元日那天著實嚇壞了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