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開始籌謀奔波操勞,他已經非常累了。
趁著順治召見,陳浩小心給兒子請旨回家休息。
順治瞧陳旭日一張小臉的確憔悴許多,點頭準了,並特別著人用轎子送父子倆還家。
等這父子倆個從養心殿出來,偌大的紫禁城,已經籠罩在層層暮色裡。
陳旭日太累了,剛出紫禁城,還在轎子裡就已經昏昏沉沉,幾乎是一路睡到家。
等到再睜開眼睛,已經是夜深人靜時分。
感覺仍然很累,本來應該是狠狠睡上一整宿都不嫌多,卻不知為何,竟突然醒了過來。
躺在床上,四周既黑且靜,陳旭日稍停了一會兒,憑感覺知道自己現下這是在家裡邊,在自己的床上,腦子有點糊塗。
不知道自己怎麼睡到這張床的,沒有印象。他仔細想了會兒——中間似乎有人試圖喚醒他,未能成功。
眼睛在黑暗中瞪了會兒,適應了黑暗,屋裡的擺設影影綽綽顯露出大概影子來。
陳旭日摸摸肚子——晚飯沒吃,這會兒餓倒是不怎麼餓,嘴裡邊卻是渴的很。
身上穿著中衣,他掀開被子,蹬上鞋,把棉外衣穿上並用衣帶裹緊,摸索著往桌邊去。
桌上果然放著一壺茶,這時候涼的徹底,一點溫和氣都沒有。
陳旭日不耐煩往茶杯裡倒,就著壺嘴一口氣喝了個爽快。
往回放時,碰到一個盤子。陳旭日用手指感覺了下,卻是一盤點心,想是防他夜裡醒來餓,提前備下以做充飢之用。
拿起一個咬一口,有點甜,不算硬,味道也還可以。只是他這當口吃不太下,是以只咬了一口就隨便放回桌子上。
度過了最緊張的幾天,如今又平安從那座四九城脫身,在這麼平靜的夜裡,很想出去走走的慾望,在這一刻壓下了所有的朦朧睡意。
夜應該很深了,院子裡很靜,家裡邊人都睡下了,燈光全熄。
天幕青冷,疏星落落,天邊一勾彎月,細的彷彿毛筆在紙上隨意塗抹了淺淺一筆,透著清冷的些許微光。
這樣的月色,照在人身上,在寒冷上格外又添了些涼意。
陳旭日一出屋,便狠狠打了個冷顫,走了數步,接連又是幾個冷顫。他把嘴巴張了半天,有一個噴嚏憋在嗓子深處,鼻腔裡發癢,然而卻終究沒有打出來。
揉揉鼻子,跺跺腳,仍舊朝前走。
冷一些沒關係。這種寒冷反而讓陳旭日真切感到自己還活著,活在一個因為沒有電夜裡一片漆黑的晚上,活在一個熟悉也陌生的城市裡,依舊貪戀生的一切,悲與歡,喜與怒。
寒冷讓大腦愈發清醒,許多個前塵往事從腦海裡流過,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閉上眼睛覺得很近,近的彷彿觸手可及,睜開眼睛卻又很遠,遠的像一場不經意的夢。
莊周夢蝶,到底前塵是一場夢,還是他如今人在夢裡呢?
假做真時真亦假,如究追究這個,又有什麼意思呢?
時光總是不能為他駐足的。
他只能朝前走,就像此刻這般,向前走,走在幾百年前清冷的月光下。
能活著,總歸比死去強。陳旭日是醫生,職業關係,看慣生離死別,卻不代表他看淡生死,求生是人的本能,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活的好一些最好。人向高處走,在這個沒有人權、陌生又專制的封建社會,在底層討生活,也意味著任人隨便踩踏。
自己救了順治和董鄂妃的兒子,這位四皇子會是大清下一代帝王嗎?少年玄燁還能成為未來的康熙大帝嗎?九龍奪嫡還有沒有機會登上歷史舞臺……自己記憶裡的歷史會因此改變嗎?
這一切,沒有人知道,惟有一件事可以確定,他的人生,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