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就是了,也不枉她服侍我一場。”
卓氏低聲道:“雖說是母親寬厚憐下,到底她沒福氣,媳婦兒原本打算要留下她的。老爺身邊也有幾個後生,模樣兒才幹都好,年紀也相當,若是成了,她就能在咱們家長長久久地服侍了。我看母親對她是真喜歡,她對其他丫頭也很和善,難得的是從不跟人爭閒氣,若敦哥兒與雅君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她也會悄悄兒提醒一聲。這樣的人平白放了出去,媳婦心裡實在有些不甘心。”
二老太太搖頭道:“她自己已經拿定了主意,你別多事,以為是為了她好,卻平白招人埋怨。咱們雖是主人家,底下的奴僕也難免有自已的想法,你要人甘心聽你使喚,就別太過自作主張,要叫人真心敬重你感激你才是。”
說到這裡,她壓低了聲音:“我平日冷眼瞧著,春鍈這丫頭是個不甘心久居人下的,倒不是她有心攀高枝,而是早就打了出去成就家業的主意。難得的是她並沒有為著這個,便打著我的名號在暗地裡斂財,或是給自家人謀好處。她與甫忠仁等結交,也只是請託人幫著捎信給家裡,或是買些真線紙筆而已。我本來也有幾分生氣,她為何就總想著外頭?但她服侍我倒還算用心。
仔細想來,她姐姐嫁到了外頭的殷實人家,聽說日子過得很好,她多半是因此才有了那個想頭的。這倒不是壞事,雖然不能叫她插手要緊內務,但這樣的人沒太多私心,負責教導小丫頭卻是極好的,放到哥兒姐兒也叫人放心,有那明面上的事,也可叫給她去辦。我這裡沒事時,你儘可把人借過去,暗暗提點幾句,讓她見見世面,等她將來成了一家主婦,明白你的恩典,必定感激你。”
卓氏有些吃驚:“母親難道是指......”
二老太太點點頭:“咱們家雖是做官的,但也不能事事靠著族人親眷幫著,若遇上有才幹品性又好的人,便抬舉抬舉,不管那是官家還是商人,或是舉子書生,哪怕是再平常不過的老百姓,都有他們的用處。在我們不過是幾兩銀子幾句話的小事,在他們興許就是再生之德了。你想想,你們老爺身邊的塗先生,若不是當年落魄時收了咱們家的恩典,又得你夫妻做媒去到了心上人,怎會十幾年不離不棄,幫著你們老爺立下許多功勞?這春鍈丫頭的未婚夫婿,雖咱們不曾見過,不知根底,但看春鍈的為人,就知道他不會太差,哪怕是真不成器,咱們也吃不了什麼虧,若是個好的,又有些根底,將來說不定能幫上忙呢。”
卓氏心中疑慮,但也知道婆婆比自己處事更周到,經歷過的大事也多,既然她這麼說,就定有她的道理,便答應下來。
離開時,卓氏特地叫了松頤院的一個管事婆子,問了一些春鍈管理老太太庫房的詳細情形,聽說她訂了一本登記簿,有些好奇,便命人拿了來瞧,只見登記簿上頭用硃筆畫了許多細細的橫豎線,做成表格,把老太太每日用的衣服首飾,哪一件在何時何地用了,何時歸還,誰經的手,哪件衣服送洗,誰接的活,哪件首飾送去修理翻新,又是誰送去的,送去了哪家,樣樣細節都記錄在案,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一看便知。卓氏不由得暗暗點頭。
這些瑣碎小事,通常都靠大丫頭的記性,若是遇上細心又記性好的,諸事一問便知,主人再輕鬆不過了,但若是遇上粗心大意又忘性大的丫頭,一問搖頭三不知,丟東西還是常事,最怕的是底下人欺上瞞下,從中謀利。像春鍈這樣做成冊子的,她還是頭一回見,一來丫頭們未必識字,二來就算識字,也未必想到要記下來。春鍈這麼做,將來就算離開了,別人要追查,只要翻看側子就行了。
想到這裡,卓氏又想起了婆婆的話。看來這丫頭果然是沒多大私心的,不然這樣的事,她做成人人都能拿道的冊子做什麼?哪個大丫頭不是想著要眾人都知道自己的好處?最怕的是叫人覺得沒了自己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