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謙卑地笑道:“老身多謝李二奶奶的好意了。所幸老身手腳還能動,把年輕時用過的織機翻了出來,帶著媳婦兒每日織點布,也夠一家子嚼用了。若真遇上了要花銀子的事,自己實在無力的,少不得還要去求二奶奶的恩典。”
春瑛掃了屋簷下一眼,果然看到她家門前的空地上擺著兩架織布機,上面還有織了一半的布。
敘少奶奶囑咐完那對婆媳,出了院門,抬頭望見春瑛在發呆,便笑問:“這是怎麼了?”春瑛笑著搖搖頭,轉身往李家宅子走去。
眾人重新回到客廳坐下,李敘喝了口茶,方才指著老張對春瑛道:“這是胡兄用慣的管家,姓張,姑娘叫老張就行了。他原是附近鎮上的人,如今在柳樹莊安了家,整個莊子都是他在打理,南京的鋪子則另有人照管,那人姓常。”待要向老張說明春瑛的身份,卻犯難了:還未過門,又要插手管家務,到底該怎麼介紹她才好呀?!
春瑛微笑著向老張點頭示意:“張爺爺好,今兒頭一回見面,我姓路,不知你可曾聽小飛哥提過?我家原跟小飛哥是極熟的。”老張恍然:“原來是路家二姑娘?小老兒聽莊主說過,姑娘與姑娘的叔叔,原是莊主的恩人。”
春瑛稍稍放下了心,胡飛果然跟手下人提到過自己,便道:“小飛哥出洋,總要兩三年功夫,因怕家裡無人照應,便把南邊的產業託給了敘少爺,北邊的就託給了我們家,又讓我們多多照應這裡。只是往日我在京中,離得遠,如今好不容易來了,總要過來看一看,問一問。雖說敘少爺最是周到不過,但小飛哥既然託了我,若是一概不問,又怕他回來後,見我一問三不知,會怪我不把他的家業放在心上了。因而我少不得厚著臉皮,跟著敘少奶奶過來看一看。”
李敘的臉色放鬆了些。春瑛的說法,既避免了她身份的爭議,又說明了不是因為自己照應不得力,還算是有分寸。
老張聞言,又看了看李敘的臉色,便笑道:“既如此,姑娘儘管問,小老兒知無不言的。”
春瑛笑眯眯地,只是問了莊子的大小,地勢高低,種了什麼作物,有幾戶佃農。這些原是極淺顯的東西,也沒什麼可瞞的,老張便一一答了。
春瑛聽說莊裡種的都是糧食,以稻為主,還有些瓜果蔬菜,最遠的山坡地上又種了幾畝果樹,便覺得胡飛當初規劃得挺好的,有些好奇地問:“我常聽說江南一年兩熟或兩年三熟,可是真的?小飛哥莊裡的莊稼,也是這樣麼?”
老張笑道:“這卻有些難說了。咱們這裡種的多是粳稻,夏天收割後,又補上一茬黃穋稻,等八月熟了收割,還會種些麥、豆或其他穀物,加上瓜菜什麼的,也難說是一年幾熟了。不過莊上產出很好,莊主當初在家時,特地請了附近鄉里最會種地的老人來看過,才吩咐下去的。”
春瑛點點頭,又問:“我聽敘少奶奶說,這裡的人家,多半是種棉花的,這裡沒有種?”
老張搖搖頭:“莊子在前任主人手上時,原也是種過的,好幾十畝呢,拋荒了幾年,都枯死了,莊主叫連根鏟了去,又重新整治了地,改種別的東西了。李二爺家倒是有棉花。”
李敘也點頭道:“我曾叫他再種一些,偏他卻說,糧食要緊,便全都種上糧食了,竟是一株棉花都沒有,附近人都笑話他。要知道,常熟一帶,人多是種棉的,饒是這樣,還不夠本地織布呢,要另從太倉運棉花來。在這裡種棉花,本是不愁銷不出去的,偏他咬定了就是不肯!”
老張笑道:“李二爺,莊主的想法也好,因本地種糧的人少,每到了收割時節,咱們莊上的糧食可從來不愁賣呢,價兒也高。”
春瑛聽了,忍不住暗笑。胡飛在種地上,或許不算精明,但說到做生意,卻絕對有天賦。
如此聊了半個時辰,春瑛便把